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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变(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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舫搜遍了整张床。

    果不其然,在床头后,他看到了一点指甲的划痕。

    ——垂死的基思牧师,的确是想要为他们留下一些什么的。

    只是那具体的内容已经不可考了。

    江舫步出了房间,面对了四张或迷茫、或惊恐、或不安的面容。

    他深吸一口气,向他们提出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假设:

    “我们的对手既然会消灭证据,也就是说,我们对于任务时间点的理解可能出现了偏差——基思可能早就完成了召唤恶魔的仪式,销毁了所有证据。”

    “他,或者被他召唤出来的恶魔,只是在等我们来而已。”

    ……

    房间内的南极星两爪一摊,睡得无比香甜,丝毫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那个初见时逗弄着他的鼻尖,问“为什么要养小耗子啊”的爱笑青年,那个一心一意要结束游戏、回到现世,生怕他的母亲继失去父亲后又失去他的年轻人,已经无端消失,无踪无影。

    第四天的白昼结束了,他们迎来了第五天的日出。

    只是那白日被隐匿在漫天的雾帐下,也被虚化了,分不清日和月的分别。

    基思牧师死了,但他们还要做任务。

    江舫一笔一划地在教堂日志上记录。

    今日天气:大雾。

    今日早8点气温:24度。

    一夜过去,他们的搜寻进展异常缓慢。

    教堂内外,都是如此。

    他们没能在教堂内搜索到更有价值的线索,也没能找回失踪的华偲偲。

    这东岸虽然是绝壁一座,但要靠南舟一个人靠双腿走遍,还是太吃力了。

    天亮后,由于教堂已经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再无其他痕迹可找,关俊良和班杭索性结伴出去搜索,留江舫和宋海凝留在教堂之中看家。

    下午时分,南舟再次按照规定时间,两手空空,第五次赴约,前往吊桥。

    这次,有人提前等在那里了。

    但等在那里的人却不是赵黎瑞,而是一个身量高大、执事模样的陌生男人。

    他沉默地立在桥中,线条冷硬,像是一尊优雅健美的穿燕尾服的塑像。

    在看清来者的面容后,南舟站住了脚步。

    为什么不是赵黎瑞?

    南舟注意到,他手中什么都没有拿。

    ……所以说,要送的是口信?

    手信和礼品,可以交给新人来送。

    口信,一定要是相对亲近、可信赖的人来送。

    但是,这仍然无法打消南舟心头升起的丛丛疑云。

    燕尾服摘下礼帽,对自己深鞠一躬,把礼数做了个十足十。

    南舟则单刀直入:“平时和我们交接的人呢?”

    燕尾服摆出十足的公事公办的态度:“抱歉。前天夜里,雪莱公爵突然病倒,城堡里太忙了,没有可以用来送信的人手,浪费了基思牧师和您的时间,万分抱歉。公爵昨天晚上才苏醒,没有写信的力气,就拜托我来传一句口信……”

    南舟又想到了昨夜。

    那扇全教堂唯一能和对岸形成呼应的阁楼窗户,那个和他遥遥相望的人影。

    ……疑影幢幢。

    南舟给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基思先生没有写信,只是问,公爵身体怎么样。”

    “公爵先生也有话对基思先生转达。”燕尾服男人答话的口吻,也像是被铜浇铁铸过一样,“他说,您的心意,他收到了。‘那件事’,他会去做的。”

    南舟问:“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燕尾服滴水不漏,“但是,公爵先生知道的事情,牧师先生一定知道。”

    那名基思牧师已经凉了快24小时了,就算他们有心要问,也根本是无从问起。

    想到这里,南舟迈步跨上了吊桥。

    一步一晃,一步一进。

    每进一步,南舟都在想,要不要把这名执事杀死在这里。

    杀掉他,就没有人能回去给公爵报信了。

    这样的话,公爵应该会派人再来询问。

    公爵手下的仆役不多,能用来跑腿的,应该是新人。

    南舟急需确认他对岸的队友都安全无虞。

    他更担心,华偲偲因为某种原因,踏上了西岸。

    或者,可以尝试着把这个来自西岸、游戏体系以外的人,强行拖上东岸,测试一下如果过桥,会有什么惩罚或者限制。

    但诸多念头在他脑中转过,也只是转过。

    现在局势还没有恶化到不可控的局面,距离第七日还有两天时间,他不能贸然杀死他,打草惊蛇。

    至于强拉他去东岸……

    首先,这人不是玩家,未必会受到规则约束。

    其次,如果东岸只有南舟自己,平白多出了这么一个实验体,他一定会把他拖过去试一试。

    可现在不行。

    东岸有他的朋友,还有他的队员们。

    他不怕触犯规则,怕的是连累别人。

    因此,当立在燕尾服面前时,南舟的口吻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冷淡,似乎他胸中酝酿着的那些险恶计划浑然不存在似的:“公爵先生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燕尾服老神在在:“没有了。”

    南舟:“和我们一起来的人呢?”

    燕尾服施施然:“什么人?抱歉,我只对公爵负责,不负责人事管理。”

    南舟:“‘那件事’到底是指什么?你不说清楚,我没有办法转达。”

    燕尾服依然坚持:“基思先生一定知道。”

    ……对方显然是油盐不进。

    然而,未等南舟问出“昨天夜里到现在有没有看到人过桥”,只听一声惨叫,响彻山谷。

    南舟脸色一冷。

    华偲偲的声音!

    在东岸,在自己还没来得及搜索的那片区域!

    然而,燕尾服却像是对这样骇人的惨叫司空见惯了似的,把礼帽抵在胸口前,温和地俯身行礼:“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

    他的领带被南舟一把擒住。

    方才的冷静思考、精细盘算,如今全盘化为了冷淡的杀机。

    南舟单手扯稳他的领带,一脚踹上了他的膝盖。

    燕尾服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失了重,被掀翻在吊桥护栏之外。

    他登时被收紧的领带勒得脸红脖子粗,那优雅从容的余裕烟消云散,双眼暴凸,血丝绽满。

    他喉咙里发出“赫赫”的气音,徒劳地仰着脖子,去抓南舟的双手,两只脚在空中乱蹬,企图找到一个着力点。

    南舟放任他挣扎够了,把他往上一拎,让他的脚尖勉强能踩到吊桥外缘的木板。

    “……你要去哪里?”

    南舟没察觉到,此时自己的口吻有多像江舫:“……我从头问一遍。公爵先生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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