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段和江舫共同流浪的记忆,显得格外不关心,不在意。
江舫用大拇指不轻不重地抚着南舟的额头,起了些旁的心思。
自己仓库内的【真相龙舌兰】,余量大概还够用上两次。
应该用在南舟身上吗?
会管用吗?
南舟并不晓得他的心思,把他的手从自己额头拉了下来,讲起了自己的发现:“这个世界是有秩序的。”
……他自然而然地绕过了刚才那段突兀的小插曲。
但江舫也顺势接过了话题:“嗯。”
和【沙、沙、沙】那个世界一样,谢相玉为了试验自制武器的威力,杀了一个NPC,惹出了重大事故,引来了警方调查。
正常来说,游戏副本都该确保封闭,尽量减少外力影响。
不然的话,恐怖片内如果经常有警察跑来跑去,一本正经地调查凶案,虽然更合情理,但难免破坏气氛。
但在【沙、沙、沙】和【邪降】这两个相对开放世界的副本内,社会系统都是非常正常且完整的。
对于游戏来说,这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闲笔。
凡是做游戏的都知道,在虚拟世界中,多出一个设定,就意味着要多出千倍百倍的运算量。
就算高维世界的即时演算水平远超过他们的世界,“警察”这个在恐怖剧情里相对鸡肋的职业,又有什么花心思设置的必要?
只是为了显得真实而已吗?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去思考副本世界的本质,是要弄清楚降头师背后的势力。
南舟现学现卖,在那位被他洗劫一空的降头师头皮上用朱砂画了一个寻位降。
刚刚他还试图读取过位置,可惜那降头师的身体处于运动状态,大概是昏迷后被人送进了车里,难以即时定位,还得等他安定下来再说。
他们把六个人都集合在了他们的房间内。
被从被窝里强行捞起来,小夫妻两个困得眼皮子打架,正头碰头地互为支架、昏昏沉沉地打瞌睡。
江舫注意了他们一会儿,和悦道:“你们不紧张吗。”
他的语气非常平和,像是在单纯关心他们。
曹树光心里蓦地颤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大对,可江舫的语气不仅不具任何威胁性,反倒带着点春风化雨的催眠意味,让他哪怕想警惕都提不起劲儿来。
他脑子还未完全苏醒,口齿不清地嘀咕:“还好啊……刚才闹成那样,我和我媳妇都没醒,他有没有从我们窗前爬过去……我都不知道……”
江舫记下了曹树光的回答,转而把目光转向邵明哲。
邵明哲依然是衣着厚重地坐在房间一角,眼观鼻、鼻观心,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丝毫没有要参与他们对话的意思。
好像他刚才对南舟施以援手,只是他随性为之罢了。
李银航想了想,决定发挥一点作用,前去刺探敌情。
她在邵明哲右侧坐下,主动搭讪道:“哎。”
邵明哲看她一眼。
李银航挺厚脸皮地跟他攀谈:“你不热吗?”
邵明哲吐出简短的音节:“不。”
李银航:“刚才,谢谢你帮我们。”
邵明哲把手插在风衣口袋内:“嗯。”
李银航:“你好,我叫李银航。”
邵明哲又看她一眼:“邵明哲。”
李银航开玩笑:“我们俩名字还挺有缘的,民生银行。”
邵明哲:“……”
邵明哲:“哦。”
李银航:“……”好难搞啊。
以前,她和南舟不大熟的时候,也吃过南舟的闭门羹,也有过这种咬着牙硬聊的尴尬感。
但那种感觉,和现在有一些微妙的不一样。
李银航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套话,浑然不觉自己不小心把自己的化名扔到了九霄云外,直接露了馅。
她没意识到,而南舟和江舫谁也没有做出特别的反应。
……然而,努力打起精神的小夫妻两人,也没有什么反应。
仿佛李银航叫李银航,是一件理所当然、无需质疑的事情。
在注意他们的同时,南舟同样在注意邵明哲。
他和李银航一样,回想着自从和他遇到后,邵明哲说过的所有话。
因为数量实在寥寥,所以并不难盘点。
按字数论,邵明哲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就是几人在大巴车上初见时的“我在这里”。
在那之后,他的话就像挤牙膏一样,几乎从来没超过两个字。
他究竟是性格使然,不喜欢表达自己,还是单纯的语言障碍?
在南舟思考着这个问题时,他的手肘被江舫轻碰了一下。
顺着江舫目光示意的方向看去,南舟注意到,在李银航跟他说话时,邵明哲插·在口袋里的左手捏成了一个不大自然的拳,身体也朝左边折去,似乎是刻意在掩藏什么,不想让李银航注意到。
那是一个标准的、完全出于下意识的防卫姿势。
南舟看懂了江舫的暗示。
——邵明哲口袋里有重要的东西。
他在保护这样东西。
房间内的气氛格外诡异。
邵明哲沉默不语,李银航口干舌燥。
曹树光想要放肆地打瞌睡,却始终不能安心,虚虚睁着一只眼睛,望一望邵明哲,看一看江舫和南舟,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又不上不下地憋在那里,说不出来。
南舟在观察邵明哲,江舫却在看着南舟,替他记挂着那段失落的记忆。
明明是简单的副本,明明队伍中并没有谢相玉这样专注于搞事的害群马,但一股前所未有的不信任感,正在六人之间缓缓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