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在去跟人斗殴的路上,反而像是在踏青。
等他们终于来到一处水塘边,已经有人等在那了。
简尧和霍衍走在最后,路上简尧的手臂还被野草划出了一条小口子,现在还朝外冒着血珠。
“出血了?”霍衍忽然停下脚步,他的眉头微皱,一只手抓住了简尧的手腕,眼中只有那道甚至算不上伤的小伤口。
简尧想把手收回来,一点小伤就这样,显得他太娇气。
以前他打暑假工的时候把指甲磕掉了,也都是自己忍过来的,手指动一动都疼,那也得继续干活,娇气两个字跟他隔着十万八千里,无论如何也打不着关系。
没人心疼的人是娇气不了的。
万事只能自己忍,忍得久了,好像真变成了铜皮铁骨。
“我去给你买创口贴。”霍衍的担心看在简尧眼中格外真心实意。
简尧偏过头,这下别说眼睛,连霍衍的脸都不敢看了,他『色』厉内荏地说:“就一个小口子,多大点事啊,而且这还是在山上,你下去买创口贴也不怕麻烦,等你把创口贴买上来,我这伤估计都好了。”
“你等我一下。”霍衍没有顺着简尧的话接下去,而是把简尧拉到树后,轻声叮嘱道,“你别过去,等我回来。”
简尧站在树荫下,看着霍衍离开的背影,霍衍走得越来越快,慢慢跑了起来。
简尧抿着唇,目不转睛的看着霍衍的背影,他的鼻头忽然有点酸,低头按了按自己的鼻梁。
这一刻他不再对霍衍逆来顺受的『性』格耿耿于怀,也不再认为霍衍“是包子就别怪狗咬”。
霍衍是个好人,但这个世界里容不下他这样的好人。
“你们就这几个人?”穿着背心坎肩的年轻男生们站在水塘的另一边,他们看起来跟李恒他们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样子,手里也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最常见的就是钢管,有些钢管还生了锈,不知道是从哪儿捣鼓来的。
正式开打之前放狠话显然是固定环节,李恒也不甘示弱的嘲讽道:“你们人多有什么用?有几个敢打的?还不是站在旁边看戏。”
对方冷笑道:“你是不是真觉得自己是个角『色』?”
“也就是你们学校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才让你上蹿下跳。”
“你知不知道我大哥叫什么?”
李恒:“没本事的人才认大哥,我不用认,我自己就是大哥。”
站在树后的简尧:“……”
他多希望把这些话录下来,等这些人都三十岁的时候再放给他们听,并且不提供地洞让他们钻。
对方大怒:“你什么意思?!李恒,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李恒:“哟,傻『逼』生气了?不是了不起得很吗?这就受不了了?”
“兄弟们!搞他!”对方举起钢管,不准备再打嘴仗,又跑又跳得朝李恒冲过去。
李恒这边的人也不甘示弱,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咆哮着往前冲。
简尧完全没准备掺和,他看着他们撕打在一起,不断的用钢管去砸对方的头,像野兽一样用上了牙齿,用脚去踹对方的肚子。
李恒下手最很,他一脚把男孩踢到在地,踩着对方背蹲下去,用手抓起对方半长的头发,狠狠往泥地上砸,他的表情兴奋又狰狞,即便有人从背后给了他一闷棍,他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痛苦模样,反而利落的放下被他踩在脚下的男孩的头,转身就跟另一个人殴打。
除了李恒以外,其他人也异常拼命,好像对方跟自己有深仇大恨,必须要剥皮抽筋才能解恨。
“卧槽!这儿还有个人!”对面的人发现了站在树后的简尧。
简尧:“……”
那人吼了一嗓子,发现其他人打得正火热,而他又不敢去跟李恒这些“老江湖”对打,看简尧长得像个好学生,准备挑软柿子欺负。
他穿着一件黄『色』背心,手臂上已经带了伤,但脸上却浮现出兴奋的笑容,拿着生锈的钢管朝简尧一步步走过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躲树后面?你还算个男人?”
简尧抿着唇看对方靠近,他没打过架,但也知道如果真打起来,谁留手谁倒霉。
黄背心在距离简尧只剩下三米的时候忽然加速,高举钢管朝简尧冲了过去。
简尧在心底暗道倒霉,刚刚就应该跟霍衍一起走的,但他还是聚精会神的看着对方的动作,想找机会把那根钢管抢过来。
黄背心看简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以为对方是被吓傻了。
他是刚刚加入这个小团体的新人,也是第一次参加群殴,怕打不过,怕丢脸,也怕被报复。
欺负一个看起来比自己更像新人,更弱的人,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那高举的钢管没生锈的地方在阳光下寒光闪烁,简尧双手刚要抬起来,钢管就被狠狠砸下,并且毫不留手的砸向简尧的头。
明明还在发育期,四肢瘦的像猴子一样的年轻男生却爆发了百分之二百的力量。
暴力让他兴奋,凌驾于人的感觉冲昏了他的头脑。
简尧认真的看着他,准备等他扑上来的那一刻闪身,这样对方就会因为惯『性』而扑倒,到时候再夺过钢管就简单得多。
不知道这件事捅出去这些混混会不会被学校开除?
简尧脑子里有这一个疑问。
——“砰!”
钢管砸到皮肉骨头的声音在简尧耳边响起。
那声音震得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感觉不到疼,双手也没有察觉到钢管的质感和重量。
难道他的头真的被砸了?
但他应该闪开了啊,他出现幻觉了吗?
简尧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但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黄背心那张狰狞兴奋的脸。
而是一张温柔的熟悉脸庞。
没有痛苦,没有愤恨,只有那悲悯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好像对方此时此刻已经死人了。
简尧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因为即便霍衍此刻目光悲悯,也没有一丝人的感情。
创口贴落在地上,沾上了泥,不能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