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医馆

    他们走得并不快。

    实在是拦路人众多，一批接着一批，走了两个时辰，便接连遇见四批杀手。

    萧肃一开始还能勉强直着身子，可一路颠簸，他又全身高热，等他们到睦洲城时已经昏了过去。

    明月高悬，万籁俱静。

    巍峨高大的城门前，兵士们收起长枪，灭了盆中熊熊篝火，七八个士兵正合力推动沉重的铁门，已然准备关城了。

    百歌双手环过萧肃腰身，甩动缰绳，那白马就朝城内横冲过去，吓得士兵们大吃一惊，纷纷掏出武器迎战。

    然他们尚未反应过来，那马已消失在拐角处，不见踪迹。

    身前的萧肃早已热得滚烫，仿佛一个小火炉，偶尔冒出几句呓语，也声音沙哑，似乎被人勒住喉咙，难听至极。

    深夜时分，城内家家户户灯火皆灭，人人睡得正酣。

    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甚至连敲更的更夫都未见着一个。

    百歌对睦洲城并不熟悉，只能沿街一一巡视两旁的店牌，寻找医馆的踪迹。好在她耳清目明，在她走了三条街道，拐了两个巷口终于找到一家不小的医馆。

    那医馆连成一排，竟有三家店面，每扇门上都挂着块黑底红字的牌匾，写着“仁和堂”几个大字。

    百歌将萧肃一手搭在自己肩上，又一手揽过他腰身，直接飞到医馆门前。

    她在门上连扣十下，方道：“在下深夜叨扰，多有得罪，只是身旁朋友重病，还望大夫诊治一二。”

    萧肃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她难免行动不便，敲了门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

    可是屋内毫无动静。

    于是她又连扣十声。

    屋内传来几声响动，不一会又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约莫是在床上翻了个身。

    于是，百歌敲了第三次。

    屋里终于传来人走动的脚步声，哒哒哒哒向门的方向走来。

    边走边骂：“大半夜的，哪来不知趣的，跑来看什么诊？天大地大，不知道睡觉最大吗？睡不好，可是要折寿的。”

    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停在门后，却并不开门，只冲着门缝朝他们吼：“我仁和堂半夜从不看诊，懂不懂规矩？没什么大事就明天再来。”

    这是什么道理？

    医者父母心，哪有不顾病人生死，将其拒之门外的道理。

    可百歌并不气恼，客气地道：“只是朋友病重，实在拖不到明天。”

    “拖不了就换一家，这睦洲城内多得是医馆，怎么，你还非要耐着我不成？”里面的人嘴上却毫不留情，“莫不是你本不想救人，打算把他我往我门前一扔，等明早上断了气，你好讹我钱财不成！”

    这种事，百歌自然干不出来。

    且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性本善，便是萧肃这三千银丝，俊美面容，就值得她花些心思。

    “你们走吧，老头子我回去睡觉了。”屋里的人声音越来越远，显然是回床上去了，“哎，人老了呀，就得多睡觉，少管闲事，不然死的早……”

    这又是什么歪理？

    百歌听了都想抚额。

    银月皎洁，月华如练，空阔静寂的街道上描着楼阁屋檐的暗影，高大的白马站在路中间，嚼着嘴巴，不时抬头看几眼门前的两人。

    百歌又敲门了。

    这一次，她掌心蕴了内力。

    第一扣，门扇哐哐作响；

    第二扣，门头摇晃不止；

    第三门，门匾摇摇欲坠；

    第四扣，木墙吱呀摆动；

    第五扣……

    “够了，你有完没完！”屋内传来河东狮吼，“你到底是来看病，还是来拆馆的？”

    接着，就是一阵跑步声，门刚一开，那老头子看都不往外看一眼，怒气冲冲地朝着外面一顿吼：

    “他奶奶的，怎么，要奔丧呢？冲着去阎王殿抢人？赶死要去投胎？你们这些武林人，没一个讲规矩，做事忒得是个乱凭心情，早晚被历魂恶鬼够了去，下十八层地狱！”

    百歌作扶着萧肃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分明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面色红润，却为老不尊，说话忒不厚道。

    百歌倒不往心里去，反而客气地拱手致歉：“实在是朋友病重，此刻已是深夜，在下初来乍到，对睦洲城并不熟悉，一时之间，找不到医馆，故而只能打扰，实在惭愧，还请见谅。”

    话虽这么说，可她脸上哪有一丝惭愧之意。

    那老人家见她身姿挺拔，又淡淡含笑，颇有几分明月清风之感。一旁的男子虽垂着头，也不难看出身材高挑修长，容貌必也不差。

    他甩了甩衣袖，只不满地说了句：“长得人模人样的，尽干些不是人干的事。这武林中，果然没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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