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领命!”
绯红看向石扶春。
他提着灯,屈膝俯首,“三代逆徒石扶春,任凭师尊驱策。”
她反手捏着蝉翼扇的薄面,扇柄挟着石扶春的喉结,“你与一代弟子,同去香阴山,敢放跑一头狐狸,我切你一根手指!”
石扶春道,“师尊仁慈,扶春若放跑一头,师尊扒了弟子做人皮灯笼都使得!”
说话之前,他冰冷刺了一眼优昙。
手那么爱乱放,不如斩了做下酒菜吧!秃驴可真是讨厌!
随后白衣魔尊领着一代弟子,带灯拂衣而去。
甘香儿眼睁睁看着石扶春决然离开,她掌心出汗,怎么办,这女人已经知道琴是假的了,她还要人把整座香阴山都搬来!事关香狐族生死,甘香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姥姥那么聪明厉害,一定会有后手的!她不能慌!不能露出马脚!
只要死不承认,谁能定得了她的罪?
“今日是我扰了诸位的雅兴,待事情了结,定向诸位赔罪。”
那仙庭之后执着水月观音蝉翼扇,挽着古香缎披帛,朝着四界诸人盈盈折腰,她笼罩在一片亭台楼阁的煌煌光影中,眉目含着情丝,煞是艳色无双。
“仙后客气了!”
“呵呵看了场好戏,仙后不必多礼!”
“是仙后受委屈了,我等也心疼!”
最后一个被美色所迷,情不自禁多嘴了一句,惹来四界侧目。他讪讪住嘴,还想用酒杯掩饰呢,结果摸了个空……他忘记了,那酒杯在一开场都被仙后炸完了。
突然之间,此人感觉后背一寒。
他回头一看,仙帝正聚精会神欣赏着自己针线。
也是服了,仙帝的存在感还不如他衣袖上的一簇小红花招眼呢!
“……”
此人暗想,错觉吧。
没等众人尴尬多久,石扶春落地归位。
而在他的身后,香阴山悬在半空中,香狐族发出了惊慌的尖叫,满山小狐狸乱爬乱跳。族长甘媚儿安抚了一阵后,从香阴山走出,她身穿红衣,风情无限折腰下拜,“拜见仙帝陛下,仙后殿下,琴皇陛下,琴娘娘,魔尊……”
优昙旁边的首座传音道:小子,都是红衣的,这美人折腰你喜欢哪个?
优昙:……
首座是受了什么刺激吗?今天怎么老是跟老子讲这些风月之事?老子看起来很饥渴吗?
但优昙是个很诚实的和尚,所以他想了想,认真说,自然是琴道友更胜一筹,不是菩萨,胜似菩萨。要是能跟她打一架就更好了,上次没打她就跑了,让他不爽了很多天,浑身都不舒服。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这样说。
首座醋溜溜道,你都摸人家的腰窝了,我修道十万年,都没有摸过红尘的腰,真是后生可畏。
优昙额头青筋暴起,不是老子要摸的!是她凑过来的!
首座震惊,人家女子都主动了,你还想怎么样?咱们当和尚的,不能这么不要脸啊!
优昙恨不得锤爆首座的脑壳。
有人比他更早一步发作。
“搜。”
绯红启唇,根本不给甘媚儿卖弄风情的良机。
一道道身影直冲香阴山。
狐狸的叫声又尖又渗人。
甘媚儿脸色一变,“不知我族怎么得罪了仙后殿下,还请仙后殿下明示!”
绯红慢条斯理等着搜山的结果。
一代首席听了各方汇报,沉声道,“回禀师尊,并没有发现您的道琴。”
甘香儿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一些,她咳了一声,“我就说嘛,我们香狐族可没有乱拿东西!”
绯红歪头,“香狐族族长甘媚儿是吧?被流放了还不甘寂寞是吧?有了太阴香狐的尊号还不够是吧?连本尊的道琴都敢贪?怎么,你也要学你那个不要脸的小畜生,跟本尊说自己根本不认得什么香林八节?本尊给你香狐族最后一次机会,交出来,只诛首恶,否则,全族牵连!”
甘媚儿捂着心口,仿佛是受到不小的惊吓,“您,您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香林八节,老身实在不知道您意欲为何。”
“看来族长是要拉着你族一同灭亡沉沦了,没关系,等下你知道本尊意欲为何了。”
绯红轻抬起了手,蝉翼扇随之落下,石扶春双手捧着,神情恭顺又狂热。
“本尊剖狐狸,惯用剑,别脏了我的观音扇。”
甘媚儿悚然一惊,这是要硬来了?在四界道友面前动手,仙后都不顾自己的清誉吗?不等她想出对策,一抹流光自衣袖穿出,那熟悉的剑光几乎吓晕了甘香儿,当初这女人就是用寒桃剑一剑捅穿了她!
甘媚儿慌忙道,“仙后殿下息怒!老身实在是糊涂,不知发生了什么”
“滋滋滋!”
绯红轻轻招手,寒桃剑化作万重剑影,雷蛇游走,宛如天劫。
秀洁幽雅的眉目一下子变得飘渺,她似在天穹俯瞰着蝼蚁。
甘媚儿察觉危机,噗嗤放出八条狐尾,楚楚可怜地摇动,“仙后殿下若是恼怒香儿,老身,老身当以命偿还,只是仙后殿下好歹叫老身死个明白!仙帝陛下,您最是公正,您帮老身说说话啊!小师父,首座师父,您渡化苍生,难道要看仙族大开杀戒吗?”
“废话,真多。”
仙后幽幽叹息。
“天下雷行,妄者当亡……去!”
刹那之间,琴瑟宫风雨大作,雷声震耳,万重剑光瞬发而至。
天罚降临!
噗嗤噗嗤,八尾全断!
“老身无罪,为何惩戒老身!!!”
噗嗤噗嗤,道珠破碎!
“这天不公,不公啊!!!”
甘媚儿早就化作了八尾狐,只差一步,就成九尾狐皇,她何其不甘!她愤怒挣扎,濒临死亡之际,竟然当场进阶,成就狐皇之威!盛怒之下,甘媚儿忍受着断尾之痛,朝着那三十三重天的王法直扑而去。她就算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朱衣仙后漂浮在空中,赤着一对青莲足,她脚骨纤细,缠绕起一道道乌金法纹。
“畜生也配同我玉石俱焚,可笑。”
她翻覆掌心,无上威压轰然而至,甘媚儿被压得抬不起腰,双脚直直插进了宫殿青甓。断尾狐皇咬牙支撑,流出血泪,“我也是四界苍生,诸位就这般眼睁睁看着?天道何在!我不服!我不服啊!!!”
琴银夜正要过去,被石扶春拦在原地。
“挡我师尊者,杀。”
琴银夜冷笑,“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石扶春漠然道,“多谢,我很中意。”
而绯红的天罚仍在继续。
“不服是吗?”
古香缎披帛缠绕绯红的腰身,领口被气浪吹得大开,后背琵琶骨的血痂斑驳,映入众人的眼。
她的声音婉转多情,“本尊被你们香狐族玩弄六百年,也是很不服呢!那香林八节,随了本尊上万年,随本尊迎敌,随本尊出嫁,更随本尊陨落狱山,见证了本尊的荣辱生死,可你们香狐族却私自盗窃,纳为己用,玷污了我琴”
“它不该受此屈辱。”
绯红怜爱般叹息。
“既然如此,就让本尊陪它走完最后一程。”
甘媚儿骇然,她想做什么?
绯红一咬舌尖,鲜血飞溅,玉容被剑光映得发寒,“香林八节,你已被祭,吾命你即刻殉道!”
甘媚儿凄厉大叫,立刻扭头,见到了此生最大的噩梦。
“不!!!不要!!!”
“嘭!嘭!嘭!”
在悲怆的琴音之下,整座香阴山化为齑粉。
甘媚儿把古琴香林八节祭炼成了护山大阵,与整座香阴山相连,以地力为遮掩,她以为能瞒得过三十三重天的耳目,可她没想到自己会遇上一个疯子,她竟然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的道琴自爆!!!
死了!全死了!香阴山没了!香狐族完了!!!
就在甘媚儿撕心裂肺的这一刻,寒桃剑刺入道珠。
嘭!
再度粉碎!
甘媚儿直直瞪大了眼,她留着最后一口气息,还没来得及求饶,就看见那疯子眼尾上挑,竟是颇为妖冶,不似仙后,反而更像染血修罗!
仙后凉薄扬唇,发出一条令香狐族万劫不复的诏令,“从此以后,四界当无香狐一族!盗乃大罪,诸仙当引以为戒!”
群仙深深俯首。
“尊仙后令。”
甘媚儿死不瞑目。
甘香儿则是被吓疯了。
那悲伤的琴声还萦绕在耳畔,传来一道清淡的少年嗓音:主人,是我不好,我没能替您报仇,反而被它们祭炼了!香林八节侍奉主人万年,已是无上之幸,今日拜别,还望主人万年欢愉,所向披靡!
绯红的眼尾淌下一抹珠光。
众人皆愣。
刚才大开杀戒霸道无边的仙后,此刻却……流泪了?
绯红任凭眼尾湿红,她提着血迹斑斑的寒桃剑,转身走向了甘香儿。
她步步生莲,剑尖淌血。
“我的香林八节被你们祭炼了啊,它死了啊,为什么你还活着呢?你该识趣一点,殉我的香林八节!”
“不!别杀我!!!”
甘香儿尖叫,跳进琴银夜的怀中,“不是我,是姥姥,是姥姥要了那琴去的,还让我把假的换回去!我,我只是听命行事啊!你走开,你走开!二哥哥,二哥哥,呜呜呜,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琴银夜心疼道,“别怕,别怕。”
“不,她该怕的。”
绯红的披帛拖曳着血河,剑芒闪烁清寒。
琴皇终于突破了绯红的封印,他看完了全场,只觉绯红杀性太重,“住手!你已经弄得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了,你还嫌不够吗?!”
绯红抬起一双流光目。
“今日,她必死无疑,任你们请来诸天神魔,也庇护不了她!”
琴皇怒道,“你要跟为父为敌?还跟琴族为敌吗?你大可试试,看你杀不杀得了!”
绯红柔情脉脉低了眉,却是无边杀戮。
“我试,那便试!”
“啪”
那一柄水月观音蝉翼扇清光阵阵,飞回了绯红手里。
她挽着发,献上唇,吻上了扇面里的观音。
扇面移开,绯红眉心多了一枚殷红如血的观音痣,她褪去红尘风流,也变得慈悲怜悯起来。
我即观音,观音即我。
众生见我,众生皆苦。
因而这慈悲清典的观音说
“诸天阻我,我杀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