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一直有记笔记的习惯,但没想到姑姑一直坚持到现在。
姑姑即使遭受病魔折磨和后来记忆混乱不清,也都坚持记录着一切。
有些只是一些涂鸦,但大多时候姑姑的文字是清醒的。
只是越往后面,姑姑的文字就越奇怪。
好多个逃跑的字眼,到后来便没了。
但我在某一页看到了姑姑娟秀的字体---好好活下去,冯礼,我的孩子。
那是姑姑的字,我认得出来,写下来的日期,刚好是方榷跟姑姑提出要和我结婚的那天。
那时姑姑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些东西的呢。
我现在已经无法得知了,但我感受到了,来自姑姑的力量。
好好活下去。----虽然这对我来说非常艰难,但我会试试--如果是姑姑的愿望的话。
“到了,来,过来。”方榷又抱了我一下,就在车里。
松开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他的鼻子红红的,脸色有点苍白。
我帮他把帽子戴好,在纸上写字。
他耐心地等我写完。
我说---不要着凉。--笑脸。
他看完之后又看向我,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泪光。
他用食指擦了擦鼻尖,说:“嗯。走吧。”
方榷过来帮我开车门,而后牵着我进了医院。
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了,气温依旧很低,我的双脚虽然塞在厚厚的靴子里,但还是很冰,这靴子怎么一点都不保暖。
方榷先和医生谈了些什么,而后他才把我带进了诊疗室。
医生问了我一些基本情况,吃了什么排泄怎么样,问到精神状态的时候,方榷咳嗽了一下,他们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医生转移了话题。
我写上,it's?ok。'
之后在方榷朋友的帮助下,我依次做完了检查,把拍出来的片拿给医生的时候,他把片子贴到发光体上,用一个铁棒指着我看不懂的地方,跟方榷对看了一眼。
而后方榷点点头,医生才开口说道:“声带撕裂--这就是为什么你说不出话来。”
我对这个词语完全没有概念,只是感觉--嗯好像挺严重的。
我永远都不能说话了么?--我写下这句话。
方榷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靠得很近。
医生淡然地笑笑:“当然不是,这个可以手术修复的。”
“不过更重要的是本人,不要过度用嗓,避免大悲大喜,饮食方面也要多加注意--。”
之后医生给我开了点药,又和方榷在诊疗室里聊了很久。
方榷出来的时候我正数到了走廊经过的第三百零六个人。
“走吧。”方榷把我从椅子上扶起来,我牵起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比我还冷。
于是我把他的手放到了我的口袋里。
“我已经和朋友约好时间了,下周给你手术。”他温柔地说。
我又重新进入了方榷暖呼呼的车里。
我点点头,--方榷的目光几乎都在我身上,所以我的肢体语言他可以轻易看到。
我也省去了很多写字的麻烦。
我打开药袋,写下话---有没有水。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短地回答:“回家再吃。”
我回家之后才明白,为什么方榷要我回家再吃了。
因为他怕我吞咽药片时喉咙难受,于是回家把所有药片都磨成了粉末,按照每天的量装入了一个个小袋子里。
但这样溶在水里喝下去会很苦,于是他又给我准备了食用膜,用来裹住苦涩的粉末。
做完这些的时候,刚好八点了,方榷该去上班了。
我却突然不想他走。
他走的话,我会很孤独的。--我这么自私地想着。
于是自私地拉住他的衣服,用厨台上的番茄酱在盘子里写出--你能不能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