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仙人，仙人

    其实要找到杨玉奴的魂魄也没有那么困难，因为她一直都没有去投胎转世，而是就躲在那把琵琶里。类找到了她，引她现了身。

    那是一个生得跟雪衣女一模一样的女子，一样的花容月貌，一样的顾盼生姿，雪衣女的那张脸和那副身子，本来就是她的。但跟雪衣女的锦衣罗裙不同，杨玉奴还穿着生前的那身胡服。她是跳着胡旋舞，死在了她最爱的圣人面前。

    穆朵和九尾本来已经做好了吃瓜群众的准备，以为自己即将听到的是一段大唐皇宫的宫闱秘事，是诗仙李太白和贵妃杨玉环的秘密情史。但是听到真相，还是大失所望。

    仙人和娘子清清白白，从未有过半分越暨。仙人写诗给娘子，是因为圣人的旨意，娘子也仅仅只是喜欢仙人写的诗。这就是到真正的杨玉奴死去前，全部的真相。

    但雪衣女却不肯相信，仙人把娘子写得那么美，难道都是假的吗？雪衣女不甘心，即使即使仙人不曾对娘子动过心，那她与仙人在夜郎的那几年相伴，总不会是假的吧！仙人还夸她的手美，她浑身上下，也只有这双手还是自己的。

    其实穆朵真的不懂，那些前尘往事，情情爱爱，已经过去的，为什么不能就此放下呢？大概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的爱过吧！叶远兮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一段感情，也因为对方的出轨而告吹了。

    “雪衣女，你所钟情的仙人，从未对你动过心。即使喜欢，他喜欢的也是杨玉奴，不是雪衣女。”穆朵想让雪衣女认清事实，没想到这番话却更加激怒了她。她冲到穆朵面前，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朱红色的长指甲几乎嵌进了穆朵的肉里。

    九尾已经马上冲过去想要救下穆朵了，甚至已经现出了九尾雪狐的真身了。但刚刚一靠近，就被雪衣女用另一只手直接推开了。她的法力修为都比九尾要更高，而且她现在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再不制止，不止穆朵的性命不保，她自己也会成魔，千年的修为毁于一旦。

    这时，类不紧不慢地来到他们的身边，拍了怕九尾的肩，让他退后。接着，他又用他那穆朵最喜欢听的声音对雪衣女说：“放开她！”声音很苏，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眼神也凛冽的可怕。

    见雪衣女只是冷笑着没有其它反应，类伸手去搬开了她掐着穆朵的那只手，看上去也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很轻松就做到了。这简直就是给了九尾一记心灵上的重创啊！

    被松开的穆朵立即就瘫软了下来，类眼疾手快的用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腰，告诉她赶紧趁机收服了雪衣女。可是穆朵根本就没有学过任何的咒语法术，类只好让她跟着自己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视之不见，听之不闻。鬼妖丧胆，精怪亡形。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穆朵跟着念完，把山海集录朝着雪衣女展开，雪衣女便变回了一只鴸鸟，被收服了进去。九尾和杨玉奴的魂魄也因为咒语的原因，躲了起来。只有类，居然可以完全不受影响。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穆朵重重地喘着气，看向类。他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边整理着山海集录和那把琵琶，一边嘱咐穆朵一点要把刚才的那八句咒语背下来。还笑话她身为一个穆家羽士的后人，居然连咒语都不会念。

    穆朵想想都觉得好笑，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道士，还要背什么咒语。下次是不是还要拿着桃木剑，咬破手指写符啊！

    令穆朵感到奇怪的是，号称只有二十岁，修为和人形都是天生的类，怎么会如此强大的法力。连九尾都搞不定的雪衣女，他动几根手指就解决了，实在是让人不能不怀疑。但穆朵知道，即使她问类，也不会从他嘴里得到真相的。

    然而最奇怪的还不是这个，雪衣女被收服之后，类再次召唤了杨玉奴的魂魄。这一次，她为大家讲述了她死后，雪衣女和仙人的事。

    娘子死后，雪衣女便占了她的肉身，化作她的模样继续陪在圣人身边，但她心中的真正所爱之人是仙人啊！终于有一次，她在仙人入宫时引诱了他。这事被圣人知道了，便将她送出了皇宫。虽然后来还是接她回来了，但待她再不似从前那般情深意重了。

    或许，圣人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枕边人早已经不是真正的娘子了。否则也不会仅仅听了几句谗言，就要将自己最爱的娘子杀死。

    雪衣女带着琵琶从皇宫逃走，准备去夜郎寻找被流放的仙人。可其实，仙人早已死在了去往夜郎的路上，他根本就没有到过夜郎。更没有雪衣女口中的那几年，她与仙人在夜郎的相伴。

    她没有寻到她的仙人，便疯癫了。她抱着琵琶，在去往夜郎的路上，日日为被流放的人弹唱。她不吃不喝，不停地弹唱着，唱的声音都嘶哑了。娘子的肉身再也支撑不住了，雪衣女便现出了她的真身，化成一只鴸鸟，继续日日哀鸣。

    听到这里，穆朵想起了山海经里的那句“其名自号也，见则其县多放士。”其实雪衣女也是个可怜人，也不知道她与杨玉奴的琵琶失散后，又经历了什么。疯癫至今，还幻想着能再见到她的仙人。

    至于仙人到底有没有动过心，谁也不知道。穆朵倒是愿意相信，仙人是动过心的。哪怕只有一刻，让雪衣女知道，自己的痴心曾经被珍惜过也好。这人世间所有的痴情，即使无法成全，也不应该被践踏。

    杨玉奴把她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尘缘了了，她便选择离开琵琶去投胎了。也许来世，她能再在红尘之中，遇上她的圣人也说不定。

    而那把琵琶，如今真的只是一把普通的琵琶了。穆朵把它收进仓库里，让它继续等着自己的有缘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