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有一支手臂的黑袍刺客,漫长的时间里她以为那只是一场幻象——幻象中这只骷髅架子带着她跳着一曲又一曲的霓裳羽衣舞,翻飞的衣袂美胜蝴蝶,灵似流云,冷如冰雪——可是这幻象为了救她,冒着死亡的危险出现了,她无法理清心中的感觉是欣喜还是惧怕。
————她是知道的,知道等她跳完霓裳羽衣舞的终阙,便会立即死去。然则她出现了,这个死在二十年前的东水国司战神女,这个孕育了她整整两年的渊栖王朝帝后,即使早已死去,还是诞下了她。
她苏醒的目的是什么?——救她?杀死幽篁?还是找回碧落海?抑或是三者皆有?
十四心想:只要这目的中有一个是救她,她便足矣。
黑袍剧烈的鼓动着,霓裳浑然不顾手上箍着的六芒星迦印,左手捏着银针抵住帝皇的咽喉,空蒙的叹息幽幽的飘出来:“幽篁,你竟执着至此……”
帝皇握着白骨贴在唇边温柔的磨蹭着:“我若不执着,你生生世世都不会见我了罢……霓裳,霓裳,你何其残忍,怎能宁可抛下了我们的孩子也不愿留下呢……”
霓裳漠然收回了帝皇握着的手骨呢喃到:“河洛……”声音转而激烈起来:“她不是河洛!”
十四剧烈的颤抖着。她看到霓裳黑色的大袍向这边飘来,一种复杂的情怀在她的胸腔里野蛮的冲撞,叫她几乎控制不住的尖叫,可帝皇却率先一步抢走了霓裳,他愤怒的箍紧了她的身骨,咯吱咯吱的脆响似女萝碎裂的骨骼。
十四抱紧了女萝,冻僵的骨骼硌的她寸寸的疼。“她不是河洛!”霓裳尖叫着,那副模样完全不似地牢中看见她时的温和。血液在她的身体里翻涌、咆哮、冲撞——她是河洛,她不是河洛,她是霓裳的孩子,她不是霓裳的孩子,她到底是谁?她想找到七弦,阻止母后和父皇杀死七弦,阻止九世悲剧的上演,破解这个诅咒——可现在母后为什么要杀父皇呢?疯狂攫获了十四的心脏,一股水汽直冲脑海,十四茂盛的黑发瞬息变色,海蓝色的长发如水藻一般随风而起,绞入风中猎猎作响,泪落即为珍珠。
人群恍惚炸起:“鲛人!那是鲛人啊!”
黑袍癫狂的鼓动着,霓裳手势翻转,指尖并起,化为利刃在混乱的人声里刺入帝皇的胸膛。
艳丽的红莲花刹那盛开,霓裳染血的长袍挣脱而出,犹如一只飞舞的蝴蝶扑过来,将渐渐透明的女萝拥入怀中。
枯朽的白骨哭不出眼泪,只有悲哀的呜呜泣声从空虚的白骨里钻出,十四愣愣的望着帝皇,那个极其英俊的男子脸上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鲜红的血液湿透了他的前襟。
女萝空洞的眼窝动了动朝着帝皇,嘴巴没动,声音却空空的飘出来:“该结束了,幽篁。三百年了,霓裳公主因你再也回不了天界,你为了霓裳公主毁了你父亲的万代江山,没有谁欠谁,女萝将死,霓裳的魂魄来不及聚齐,苏醒这一刻之后便是灰飞烟灭,如此执念你想散也得散,不想散也得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