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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Five 对我来说,你就是我不可能有准备的一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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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用具,再带上巧克力和瓶装水,早早赶了过去。一上午的考试下来,对体力是严峻的考验,她出来时已经有点儿头晕目眩了。

    外面正午的阳光当头直射下来,灼热而刺目。认识不认识的考生们一边交流考试心得,一边往外走去,有人骂骂咧咧地抱怨考场耳机质量太差,一戴上就听到“沙沙”的静噪声。她听得苦笑,找张树荫下的石凳坐下,打算等一下再走,省得和一大堆人挤公交车。

    她仔细回想刚才的考试,听力环节本来就是自己相对的弱项,戴上耳机就觉得难受,忍着疼痛和耳鸣听下来,感觉很受影响,估计这项是不可能考出好成绩了,其他都算发挥正常。可是毕竟准备的时间有限,又全是靠自己独自摸索,她对最终的结果不敢确定。再一想,不禁摇头,考得好今年也不可能申请学校了,只好安慰自己,大不了明年再考吧。

    邵伊敏正想得出神,突然一个身影罩在她眼前,挡住了透过斑驳树荫洒下来的阳光,她抬头一看,不禁一惊,站在面前的是苏哲。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是一向的冷淡,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考得怎么样?”

    “一般吧。”她迟疑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我早上八点就过来了一趟,看着你进的考场。”他平静地说。

    “有什么事吗?”

    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她哑然,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未免太无聊,可是她的脑袋仍然被考试塞得满满的,确实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了。

    “我并没有大热天在学校里等人的瘾头,所以,确实,我有事。”

    邵伊敏皱眉困惑地看着他,揉自己的耳朵。苏哲有点儿被这个姿势激怒了:“就算我说什么对你来说都没有意义,也不用把不信任的姿态摆得这么明显吧?”

    “对不起,我只是……最近都有点儿耳鸣。我要不信任,那就是不信任我的耳朵,”伊敏苦笑放下手,“我的听力八成也考砸了。”

    苏哲沉着脸看着她,良久,伸一只手拉起她:“走吧。”

    邵伊敏坐进他的车里还有点儿莫名其妙,可是看看苏哲绷得紧紧的脸,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可能免不了要吵起来,而她没有任何跟人争吵的力气和心情,索性不吭声。

    苏哲也不说话,直接将车开到一家潮州餐馆前停车,但她不客气地说:“没胃口,不想吃。”

    他同样不客气:“没胃口也得吃,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难民样子。”

    她最近闻到油味就讨厌,当然知道自己已经瘦到不能再瘦的地步了,只能气馁:“换个地方总行吧,我想吃点儿清淡的。”

    他发动车子,开到一家做粥的餐馆,并不问她什么,给她点了一份桂圆莲子粥,自己点了份海鲜粥,然后叫了几个清淡的菜。但他几乎没吃什么,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吃。他的眼神让她心里发毛,可粥还是很美味的,很配合她现在不振的食欲,她有点儿赌气地大吃起来。

    吃完了,两人走出餐馆,邵伊敏停下脚步刚要说话,苏哲回头盯着她:“也不见得吃完了抹脸就要走吧。”

    “如果你是存心要和我吵架的话,那我们也换个时间好不好,我今天确实很累,晚上还要上班,现在只想回宿舍好好睡一觉。”她眼见他的脸沉得更加厉害,却头一次管不住自己,补充道,“而且我以为我们说过的再见是以后都不用再见的那种。”

    “去我那儿睡吧,我估计现在宿舍应该比蒸笼还热。”他竟然没有发怒,眯起眼睛看她,见她一脸的不同意,也冷冷补上一句,“你不会以为我带你回去就是想和你上床吧?”

    “我对我的身体没那么大的自信,你找人上床应该根本不费劲,不必为这个理由一定要来找我这么难缠的。可是我对你的身体太有信心了。我说得更直接一点儿吧,我怕我会记住你记得太深,特别是现在,我差不多已经快做到忘了你。”

    “在我忘了你之前,你最好别忘了我。”

    邵伊敏目瞪口呆看着他:“这算什么,我没扯着你的衣袖不让你走,就伤了你的自尊不成?”

    “我的自尊没那么脆弱,不需要你牺牲自尊来维护,而且我从来就没指望过你跟任何人上演苦情戏码。”苏哲仍然冷冷地说,“不过,我们一定要现在站在大太阳底下吵架吗?”

    正午的太阳此时正火辣辣地照在两人身上,一会儿的工夫,两个人都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不等她说话,他握住她的手走向停车的地方,开了车门,将她推了进去,车里也是一阵热浪冲出来,尽管一上车就把冷气打到最大,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凉下来。

    苏哲将车驶入往他家去的那条林荫大道,浓密的树荫将阳光遮挡成了柔和的光影,本地热烈的夏天到了这里,很奇怪地被大大稀释了。他拐进小区停好,邵伊敏下车。阳光从树叶缝中穿透下来,晃花了她的眼睛。这还是入夏以后她头次来这里,耳边只听到一声接一声悠长的蝉鸣,并不聒噪,却另添了点夏日午后特有的慵懒感觉。

    屋里开着空调,温度打得很低,窗纱半合,光线柔和,客厅上木制吊扇慢速转动,一进来就有点儿凉意。

    “你去洗个澡睡会儿吧,到时间我叫你。”苏哲并不看她,转身进了客房。

    邵伊敏盯着他摔上的门看了一会儿,恼火地放下书包,只觉一身汗黏得难受,只好走进主卧,一看床上,自己的睡衣竟然正搭在那里。她老实不客气地拿上进浴室洗澡,出来想了想,还是把手机闹钟调到五点。本市三十七摄氏度以上的高温已经持续一周,晚上她都是和罗音、江小琳带了凉席上天台睡的,当然说不上睡得好,现在躺在室温只有二十三摄氏度的房间里,她几乎什么也来不及想就沉入了睡眠之中。

    手机铃准时响起时,邵伊敏正做着关于考试的梦。

    一间空荡荡的大教室,四周零零落落坐着的全是不认识的面孔。面前摆了一大沓试卷,题目似乎是泛函分析、复变函数之类,这些平时她根本没放在眼里,此刻却怎么做也做不完,正着急间,偏偏结束铃声响起来。她吓得一弹而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按停手机响铃,心跳得怦怦的,简直有点儿哭笑不得,居然会在这么凉爽适合安睡的环境,把自己从来就没怕过的考试做成一场噩梦。

    苏哲走到卧室门边,看看表:“还早,你不是六点上班吗?”

    “我得先回学校拿工作服。”她皱眉想刚才的梦,觉得实在不可解,只能摇下头,下床抱了衣服跑进浴室换好。

    等她出来,苏哲已经拿了钥匙,拎了她的书包站在玄关处,俨然一副标准男友模样,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芥蒂,一切和从前一样。她感觉自己做的怪梦显然还没结束,可是她这会儿也没时间跟他说什么了,一声不吭地跟他下楼上车。

    苏哲熟门熟路地将车开到师大北门,这边假期管得比较松,外来车辆可以直接开进去。他将车开到宿舍楼停好:“不想迟到的话,五分钟内得下来,我先带你去吃东西再上班。”

    她对他的自说自话完全无可奈何。她早上出门穿的是T恤、牛仔布及膝裙加凉鞋,店里的规定是长裤球鞋,所以她只能匆匆冲上楼去换衣服再收拾工作服。

    罗音今天跟一个跑社会新闻的记者和一个摄影记者到处转悠了大半天,采访所谓社会各行各业战持续高温酷暑的综合消息。两个记者一男一女,都是老鸟了,自己上写字楼、公司、市场等地采访,打发她去骄阳似火的街头采访排队等公交的路人、小商小贩和农民工。罗音的衣服已经汗湿了好几次,皮肤晒得有疼痛感,不停地喝了好几瓶水,还有脱水的感觉。而骄阳下接受采访的人几乎通通都是没好气地抱怨和不耐烦,她还是咬牙硬扛着完成了任务。

    素来苛刻的记者老师看着平时秀气开朗的小姑娘花容失色,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回报社大力表扬罗音,先做完她采访的那一部分,许诺综合报道的一个小节会安排她这个实习生独立署名,然后让她早点儿回学校休息。

    罗音心情大好,觉得虽然衣服几乎附了一层盐结晶,全身都散发着汗味,皮肤更是晒黑得让自己心疼,但总算没白忙。她拿个蛋筒冰激凌边吃边往宿舍晃,隔了一段距离就看到了宿舍下停着的捷达,再走近一点儿,看清站车旁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的那个男人,她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她努力维持正常的速度走向宿舍,再走近一点儿,又忍不住看向他,正好苏哲回过头来看宿舍这边,视线不经意地划过她,然后掉头继续打电话:“对,十分钟,嗯,好。”声音低沉好听地传进罗音耳内。

    他穿着白色T恤、深色长裤,神情和上次一样淡漠,烟捏在修长的手指之间,慢慢从嘴边拿开,吐出一口烟雾。罗音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心似乎都随着烟雾飘荡开来,她对这个过分文艺腔的想法感到羞愧,加快脚步走进宿舍,差点儿迎面撞上拎着双肩包往外走的伊敏。

    “你好,出去吗?”罗音没话找话地说。

    邵伊敏点头,然后指一下她手上拿的冰激凌:“小心。”

    话音没落,罗音只觉胸前一凉,一大团融化的冰激凌已经滴到了衣服上。邵伊敏觉得好笑:“先走了,再见。”

    罗音走上楼梯,转角处有一面大镜子。她停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短发乱蓬蓬的,一部分翻翘着,一部分被汗粘在额头上,皮肤在这个夏天已经被晒成了小麦色,斜背着个大包,汗透了的T恤皱巴巴没一点儿形状,胸前是一块巧克力色的污渍。

    她打量着自己,将蛋筒塞进嘴里,想:好吧,她得谢谢这个男人只是漫不经心扫视了自己一下。尽管她此时没有任何和他搭讪的勇气,而且猜想以后也不可能干出这事,还是不愿意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落到他眼里。

    宿舍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罗音走到拐角窗前,恰好看到那辆捷达利落地在宿舍前掉头而去。她对自己说,别人的男人,别人的恋爱,当观众已经很无趣,陷于迷恋就只能用可悲来形容了。

    6

    苏哲带邵伊敏去她打工快餐店旁边的一家家常菜馆,他已经先打电话过去点好了菜,两人落座一会儿菜就上齐了。伊敏这段时间的晚餐都是店里卖不动的到规定时间要处理掉的汉堡,早吃伤了,她叫了碗米饭,匆匆吃完就要走。苏哲一把按住她,盛碗汤看她喝:“下班了直接去地下车库,我在那儿等你。”

    她做满四小时,换好衣服,下到地下车库,苏哲已经发动了车子等在那儿。她坐进去,苏哲一耸鼻子:“谁带着这一身味道都会没胃口吃饭的。”

    她伸手拉门就要出去,他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拖回座位系上安全带,同时将车门落锁,笑道:“不用这么大反应吧,平时你开得起玩笑的嘛。”

    邵伊敏只想,自己就算再有幽默感,恐怕也被他今天奇怪的行为给折磨没了。她挣开他的手,疲乏地靠到座椅背上。

    苏哲发动车子,闲闲地问:“你准备申请加拿大的哪几所学校?”

    她怔了一下,并不打算说自己连申请学校的钱都没着落:“看托福成绩出来再说吧,今天考得一般,不见得有把握申请到理想学校的奖学金。”

    “那你有什么打算?”

    “接着上学,明年毕业了先找份工作,然后再考一次。”

    苏哲没什么表情地听着,什么也没说。她本以为考试完了可以放松一点儿,可是现在她耳内鸣响得甚至比前几天还要厉害,让她心烦意乱,她合上眼睛,揉着自己的耳朵。

    “明天我带你去好好检查一下耳朵吧。”苏哲侧头看下她疲倦消瘦的脸。

    “检查过了,医生说是神经性耳鸣,也说不上严重,注意休息就可以了。”

    “那把快餐厅的工作辞了,趁离开学还有几天,在我这边好好休息一下。”

    邵伊敏放下手,转头看着他:“我们能不能不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黑暗中看不清苏哲的表情,停了一会儿,他轻声笑了,可笑声里并无愉悦之意:“是的,的确发生了一些事,可是对这些事,我们的理解肯定不一样。”

    谈话再度没法儿继续下去了。她挫败地想,反正她从来也没弄懂这个男人的想法,好像现在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苏哲将车驶进小区停好,邵伊敏下车,下意识地仰头,只见明月当头,明天大概仍然是个晴热的天气,苏哲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

    “真的快忘了我吗?”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本地的夏天向来白天炎热,夜晚相对湿度大而又闷热,此时一丝风也没有,小区里根本无人走动,大约都回家开了空调纳凉。两个人身体靠在一起,瞬间就大汗淋漓了。邵伊敏挣扎了一下,可是他抱得那么紧,她根本挣不脱。

    “如果你只是想知道这个,那么好吧,我说谎了,你的拥抱和你的吻我全记得。”她回头,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同样轻声说,“可是那又怎么样?”

    不等她说完,他已经扳过她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苏哲从来没有这么霸道地吻过邵伊敏。

    她被挤压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地撞上汽车,一阵疼痛,可是她的一声痛呼还来不及脱口而出就被他吞噬了。他的唇舌灼热而急迫地压迫着她,她的耳内嗡然作响,却又不像刚才的耳鸣,只觉得全身像火烧一样,呼吸在瞬间全部被掠夺了。她死死地抓住苏哲的衬衫,回应着他的吻。

    这时,一束手电筒的光柱往他们这边晃过来,物业巡逻的保安在不远处犹疑地停下脚步:“请问两位是住这儿的吗?”

    邵伊敏大窘,侧头避开手电筒光。苏哲站直身体,手电筒光掠过他的脸,上面挂满汗珠,声音镇定地说:“是我,马上上楼。”

    保安认识他,马上移开手电筒光:“晚上好,苏先生,再见。”

    邵伊敏的心在几乎不胜负荷地狂跳,双腿发软。苏哲揽住她,替她抹一下满头的汗,拉着她走进单元上了楼。一开门,室内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发现身上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冷汗仍顺着脊背不停地向下流淌。

    没等她反应过来,苏哲已经再度紧紧抱住她,咬向她的颈项。她的动脉在他齿间激烈地搏动着,他狠狠地啃噬吮吸,压迫得她几乎有了窒息感。她在战栗眩晕中,只能更紧地抱住他。

    他抱起她走进卧室,他的身体和她的紧紧贴合在了一起,他进入她,同时逼近她的眼睛直视着她:“只记住我的吻和拥抱还不够,你得记住更多。”

    伴随着这句话,他狠狠冲击。邵伊敏先是咬紧嘴唇,手指深深掐进他背上的肌肉中,伴随着他近乎蛮横地用力,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支离破碎地叫出了声。

    在她的呻吟中,他贴近她的耳朵,“说,说你不会忘记我。”

    她一偏头,一口咬在他肩头,同样绝望地用力,嘴里是他身上咸涩的汗水味道。她毫不留情地继续狠狠咬着,直到尝到一点儿腥味才松开,然后同样直视着正在她身上起伏的他的眼睛:“那么好吧,你也一样要记得我。”

    7

    邵伊敏醒来时,天还没亮,苏哲并不在床上。她一下睡意全没了,翻身坐起,出了一会儿神,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澡洗头。

    她对着镜子将头发吹到半干,拂开镜子上的水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眼神不复以前的澄静无波,却带了几分迷惘。她抚摸着颈上的斑斑红痕想,幸好开学还有好几天,不然这样的大热天,怎么遮掩得住。

    她走出卧室,苏哲正开了一半窗子,坐在飘窗窗台上抽烟。见她过来,他掐灭烟,将烟灰缸挪开,然后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良久不作声。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她轻声问。

    “有时候我恨你对人完全无视近乎迟钝,有时候我又恨你这样的聪明敏锐。”他抬起头看着她,此时接近黎明了,夏天天亮得早,微微一点儿晨光中,他的神情有点儿苦涩,没什么凉意的风从窗子里吹进来,毕竟带来点儿清新气息。

    “这不需要太多的聪明,毕竟你都给了那么多的提示,一定要我记住你。我的逻辑一向学得不坏。”

    “我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了,伊敏。”

    轮到邵伊敏沉默了,她靠在苏哲怀里,出神地看着窗纱随风轻轻摆动。

    “我跟你说过我和我父亲关系不大好吧?用不大好来形容,可能太温和了一点儿。有一段时间,我们完全不说话,具体为什么,我倒是记不大清楚了。”说到这儿,苏哲几乎下意识地又想抽烟,但还是忍住了,“可能应该和我妈妈有关系。她是我父亲的第二任妻子,我还有个大我九岁的异母哥哥,你看,够复杂吧。”

    她想到自己有继父、继母、异母妹妹、异父弟弟各一名,嘴角挂了个苦笑,并不说什么。

    “我妈妈,怎么说呢,我觉得她这一生应该算过得很委屈,可能她自己不这么想就是了。妙龄未婚女子,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多岁的男人。亲戚众多的大家庭,还得侍奉公婆,那两位,嘿,真不是平常好伺候的那种老人。”苏哲抚摸着她的头发,迟疑一下,接着说,“我妈对我哥哥远比对我好,这个其实我也不介意。但她讨好那个家的每个人到了卑微的地步,而每个人都觉得她的牺牲付出是理所当然的事,包括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父亲。我讨厌她那样生活,虽然那完全是她自愿的选择。所以,我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父亲后来带全家去了南方经商,我一个人坚持留在这边,上中学、大学,然后出国,回来也不去他的公司。”

    邵伊敏反手过去安抚地摸下他的脸,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你不用安慰我,我也并不为这些事难过。我只是想解释清楚罢了,这一团复杂家事,我没跟别人说过。上个星期,记得吗?我们在商场地下车库碰到的前一天,我接到了我妈妈的电话,她一向纵容我,知道我不愿意受那个家的约束。但那天她头次开口,求我一定去深圳,不要再和父亲别扭下去了。”

    “我能理解,你不用解释什么了。”

    “我答应她之后,当天就给北京办事处发了辞职报告,眼下只等交接了。可是我放不下你,伊敏,就算那天不遇到你也一样。只是遇到以后,我更知道自己的想法了。”

    她不想对话这么沉重地继续下去,笑了:“你放不下我的方法很有趣,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学会那样牵挂一个人。既保持了深情,也不耽误享受生活。”

    苏哲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手臂狠狠紧一下:“我都不敢指望你是在吃醋。”

    她回头斜睨他一眼:“当然我会吃醋。我不会对没和我在一起的男人有要求,可是真在一起的话,你会发现,我是一个苛刻的人。”

    苏哲哑然,停了一会儿才说:“你一直活得认真,让我惭愧。之所以答应我妈回去,我也是想不应该再这么得过且过地混下去了。”停了一下,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不想打扰你考试,只好等你考完再说。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不是一场游戏,我从来不会对待一个游戏认真到这一步。知道你计划出国,我发火发得很没道理,可是我真的很生气,说不出原因的生气。”

    “好了,你不用再生我的气了,我们都得做自己该做的事。”邵伊敏叹口气,“放心,我不会发火,我想我也没权利发火,毕竟你不是第一个想离开的那个人。”

    “非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讲公平吗?”

    “不关公平的事,苏哲,我接受现实很快的,一向这样。”

    “我不会过去待很长时间,而且隔得也不算远,飞机不到两小时就能到。也许……”

    “不,我们都别承诺什么好不好?这样日后不用怨恨自己或者对方失信。”

    “我从来不愿意承诺,到了现在,终于轮到一个女孩子拒绝我给出承诺了。”苏哲微微苦笑,越来越亮的晨曦里,他低头吻她散发着浴后清香的头发,心里奇怪,这么固执的女孩子居然会有这么柔顺的头发。

    “什么时候动身?”

    “这边手续差不多办完了,我等你开学再走好不好?”

    “那会是一个悠长折磨人的告别吗?还是不要了,我们不要拖延,按你原来的时间表进行吧。”

    苏哲再次用力收紧手臂:“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表明你不在乎吗?”

    “我当然是在乎的。可你还是接着把我当作大脑构造和别人不一样的怪人吧,这样什么都解释得通了。”她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一点儿,环抱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我只是想,一整个夏天,我都在没完没了地告别,送走了孙姐、乐清和乐平,送走了毕业的同学,又要送走你。可能到我离开时,就不知道该跟谁说再见了。”

    苏哲一下咬紧了牙,半晌才哑声说:“你太知道怎么来刺激我、调动我的情绪了,有时我想到你甚至会觉得害怕。”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她能感受到那里跳动得并不像他的声音那么平静,“知道吗?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凭什么你就能一再搅乱我的心?”

    她将他的睡衣拉开一点儿,抚摸他左边肩头的那一圈被她咬出的透着血痕的鲜明牙印,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别为这个耿耿于怀了,因为你也搅乱了我的心。就这样吧,我不会在你忘了我之前忘了你的,我猜我的记忆应该会比你来得长久。”

    8

    苏哲开车出去说买点儿东西。邵伊敏打电话给快餐店提出了辞工。那里人员流动很大,当然没人问原因,只跟她约好了领工资和退工作服的时间。

    放下电话,她穿了件苏哲的T恤在家洗自己的衣服,然后靠在沙发上发呆。电视正放一部无聊的琼瑶剧,悲欢离合得热闹。她正对着屏幕,却神思不定,全没弄清屏幕上放的是什么。苏哲回来,将几个购物袋搁在她的腿上,她打开第一个一看,惊叫了一声:里面居然是成套的内衣。

    苏哲难得见她这么惊奇,好笑地看着她。她的脸蓦地通红了:“哎,你……一个男人去买这些会不会很奇怪。”

    “我告诉营业员是买给我女朋友的,她很开心地帮我挑呀。”

    她张口结舌:“那个,你怎么知道尺寸?”

    苏哲瞟下她套着的空荡荡的T恤:“70B,不可能大过这个了。”

    她完全无话可说,丢下内衣看着电视机不理他,恰好屏幕上一个女演员正眼泪汪汪地连声叫着:“不要走,不要走,这太残忍了,不要……”苏哲拿起遥控器一下关掉了电视。

    她避开他突然紧绷着的脸,随手再拿个袋子看:“买这么多T恤、牛仔裤干吗?”

    “我们出去待几天吧,顺便避下暑,省得你回去再拿衣服。”

    苏哲开车两个多小时,带伊敏来到省内一处山区,这里分布着不少度假村、疗养院。他直接开到山上的一家,这家疗养院平时并不对外开放,此时也只是前面一栋楼住了一个单位的十几个人。院长很客气地出来接待他们,一再问他爷爷好,请他方便的时候再过来休息,然后将他们引到了后面的联排别墅里:“这里现在基本没人,很清静,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了,想吃什么直接跟餐厅说,他们会送过来的。”

    两人住了下来,山区温度宜人,早晚更是颇有凉意。空气新鲜,安静得只听得到鸟鸣虫叫的声音,的确让才从火炉般城市出来的人感到胸怀舒畅。

    邵伊敏以前从来没过过这样完全悠闲无所事事的生活。早上起来后,吃过早点,苏哲带她出去散步,或者走远一点儿爬山。这里的山连绵起伏,并不陡峭,参天的大树间盛开着各种野花,并没有特别的景致,但无疑十分怡人。

    他对地形颇熟:“小时候每年夏天放假,都会和爷爷奶奶一块儿过来住上几天。”他指下疗养院后面的山,“那边看着不高,但有野兽,我以前看到过狍子,现在可能开发没了吧。”

    黄昏时,他开车带她出去,看看日落和晚霞,再转到附近的农家去吃锅巴粥和才从地里摘来的新鲜蔬菜。

    到了晚上,两人坐着门廊的躺椅上,旁边放了个小小的草编笼子,里面有只蝈蝈在鸣唱着,这是农家小孩儿编了送给他们的。他们漫无边际地闲扯,然后亲吻彼此。两人心照不宣,都不再说起近在眼前的离别。

    然而,在那样日日夜夜黏在一起的几天过去以后,终于还是得分开了。

    开学的头一天中午,苏哲送伊敏到师大东门。他是下午三点的飞机,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也不过是一个箱子罢了。他只带了几件衣服,并不想大搬家一样迁徙。捷达是他回国来到本市时表哥借给他的,已经说好和林跃庆的本地公司的一个员工在机场碰面,交给他开走。

    一路两人都沉默着。邵伊敏正要下车,苏哲把一把银灰色钥匙和一张门卡一块放到她手里,看着车窗前方说:“拿着吧,我家的钥匙,我从高中时就一个人住那边。你如果不开心了,又希望全世界都忘掉你,就去那里待着好了。”她的手被他握拢,“可是你要记住,就算全世界都忘记了你,我还是记得的。”

    邵伊敏没回宿舍,而是独自来到学校后面的湖边,抬头看向湖面上方的天空,远方是太阳西沉留下的红色霞光,绚丽地预示着晴热天气还将继续,这个夏天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苏哲的话在她耳边温柔回响着,让她恍惚,也只有此时真切地躺在她手心里的那枚钥匙提醒她,一切都已经成了回忆。

    她从包里拿出一把红绳结穿着的黄铜色钥匙,这是她老家爷爷奶奶那间准备卖掉的房子的钥匙。她从中学起就一直随身带着,寒假离开时犹豫了一下,到底也没交给爸爸。她只想,哪怕是马上要属于别人的、再也回不去的家,她也愿意保留着这把钥匙,当成一个曾经拥有的证明。她打开绳结,将两把钥匙拴到一块儿,重新装进口袋放好。

    她直坐到天色全暗下来,手机在口袋里振动,她拿出来,看着屏上闪动的“苏哲”两个字出神。这是苏哲预先给她存好的,之后她再没存其他任何人进去,宁可凭记忆和电话号码本记常用的号码。

    她迟疑良久,手机不停顿地在她掌中振动着。她还是拿起来接听了。

    “飞机晚点,我刚到。”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更加诚恳,此时听来,只短短几个字也觉荡气回肠。

    她“嗯”了一声,眼睛那里终于有了湿意。

    “去我那里时,看看左边床头柜抽屉,信封里的卡和密码是给你的。我一直胡混,手头没多少钱,但应该够你申请学校了。休假我会回来看你的,伊敏,照顾好你自己,有事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手机我会一直开着的。”

    她只能再“嗯”一声,用尽全力让声音平静:“你也一样,再见。”

    放下电话,她伸手抹下滑落的一滴眼泪,毕竟做不到纵情大哭,哪怕是在这样无人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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