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
薛桦疲惫地站在皇宫正殿的门口,好友们的尸体他都已拜托禁军处理妥当。站在高高的台上,他遥望着汴京城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水马龙的大街。风雨过后,一切如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看了看旁边躲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的小皇帝,薛桦走到他的身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切沉浸在大战后的安详和惬意中。只有天边漫卷的火烧云知道此刻薛桦灼热的心。忽然,薛桦远远地望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皇宫门口走了进来。直到小小的身影快到近前,他才看清,那是刚才送猫猫出去的铁铮铮。
而此刻,铁铮铮的脸上爬满了泪痕。
在一座宁静的海滨小城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一个摇椅上,一边看着美丽的大海,一边给怀中的小男孩讲着过去的故事。
午后温暖的日光照耀在他们的脸上,老人一边拍着小男孩,一边悠悠地说道:“孩子啊!今天薛爷爷给你讲一个发生在东汉的故事。”
小男孩抬起了大大的睫毛,一脸好奇地看着老人,焦急地说道:“老爷爷,快说快说!”
老人哈哈一笑,说道:“别急,容我慢慢道来。话说东汉建宁二年,汉灵帝刘宏大肆搜捕党人,而这搜捕的诏令之中,便赫然写着范滂的名字。前来捉人的督邮来到县中,抱着诏书,关闭驿馆,趴在床上痛哭流涕。范滂听说了这件事,痛苦地说道‘这一定是为了我啊!’
“为了不连累更多的人,他选择了立即去监狱投案。但是,这却引得县令郭揖大惊失色,急忙出来解下官印绶带,便要和范滂一同逃跑。县令哭着对范滂说:‘天下大得很啊!先生为什么来到这里?’范滂却说:‘我死了祸患就终结了,哪敢用自己的罪来连累您,又让老母流离失所呢?’”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问道:“大家都愿意帮助范滂,那他一定是一个大好人。”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他年轻时便正直清高,被举为孝廉。他奉行正道,敢于勇敢地弹劾权贵,是一个为民请命的忠臣。”
小男孩继续问道:“那后来他被大坏人杀死了吗?”
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是!范滂自知将会被汉灵帝所杀死,便对自己的孩子说道:‘吾欲使汝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当时的百姓听到这样的话,都流下了泪水。范滂就义时,年仅三十三岁。”
老人沉默良久,心绪沉浸在伤痛中久久不能平复。为什么那些善良的人都没有得到好报,而那些手上沾满了罪恶的人,却可以得以寿终,安享天年呢?
小男孩看着双眼出神的老人,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胳膊。老人从悲伤的情绪中清醒,他笑着拍了拍小男孩说道:“当年,苏东坡的母亲也给他讲过这个故事啊!”
突然,小男孩的肚子传来了咕咕的叫声。老人哈哈大笑起来,他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海滨小城。在黄昏中,袅袅的炊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老人将小男孩放了下来,对他说道:“快回家吃饭吧,找不到你,你的爹娘该着急了。”
小男孩一边飞速地向家跑去,一边大声对老人喊道:“薛爷爷,谢谢你,你讲得真好,我明天还来学堂听你的课。”
老人微笑着站起身,看着小男孩远去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怜爱和希望。
这个老人正是薛桦,自从上一次紫禁城大战之后,他便到海边隐居,做起了教书先生。不想这一待便是三十六年。如今,他已经五十五岁了。
薛桦回到自己海边的草屋之中,做了一顿简单的饭。在吃饭前,他将一碗香喷喷的米饭供奉在一个摆满了灵位的桌子上,虔诚地焚了香,才慢慢地转过身,坐下来吃饭。
晚饭过后,薛桦一个人走到了屋外,在一个面向大海的躺椅上躺了下来。这些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右下腹总是隐隐地疼痛,摸上去还会感到几个坚硬的包块。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在午后觉得微微地发热,全身疲惫没有力气,脸色也蜡黄了不少。薛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也许是自己真的老了吧。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剧烈的疼痛感和窒息的感觉再一次袭来,薛桦吃力地躺在躺椅上。看着海浪不断地涌起,又落下。就像在回忆那些年在武林中的欢笑和悲伤。他想起了那些好友的脸,他们的温柔的微笑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是那样的鲜明。他伸出手,仿佛能触摸到他们的脸庞。
可是,这剧烈的疼痛一阵又一阵地袭来,他捂着自己的右下腹,疼痛得难以忍受。终于,在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薛桦晕死了过去。
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气息游离,泪眼蒙眬。薛桦支撑着坐起来,看着远方美丽的大海,忽然想起,当年,他也曾和那个女孩说起过这样一个梦想。那便是在海边建造一个房子,安安静静的,当一辈子教书先生。
现在,这一切不都已经实现了吗?
薛桦笑了笑,心中又感到了一丝宽慰。他再一次安详地躺在躺椅上。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直到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来。他觉得在皎洁的月光下,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模糊不清。
在一片朦胧中,他看见,一个面若桃花,国色倾城的女孩,正微笑着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