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闻言,忽想起此事,于是转身行至几案旁,端起酪浆,吩咐三宝道:“你去着人备辇,朕食罢酪浆便往永合殿。”
待元宏入了永合殿,方知元恪入宫问安,此时已于偏殿教授元瑛习练汉字。
元宏大行汉革,本就愿诸子学习汉文。此时听闻元恪教授元瑛习字,心觉安慰,于是对禾道:“太傅与少师常于朕面前夸赞子恪,言其聪颖好学,勤于习练,凡汉家典籍皆阅之不忘。这汉家之学,较之子恂,子恪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禾道:“元郎谬赞恪儿,他不过记性好些罢了。太子平日里忙于前朝之事,定是分身乏术,少了读书之时。”
元宏微笑道:“宝儿怎地不愿朕夸奖子恪?手背手心皆为朕的骨血,子恂虽为太子,却是诸弟妹兄长,自当为彼等作表率之事。朕行汉革,非一朝一夕可成,子恪强于汉学,日后亦可辅佐子恂于左右。”
禾垂首道:“元郎高瞻远瞩,是妾浅薄了…”
元宏拉了禾一道入座,继而又道:“朕知宝儿心中所虑…子恂虽年轻气盛,然旧年朕对其行责罚之事,以令其悔过自新。为君者当器量宽宏,子恂乃大魏储君,理应休休有容。朕亦深信诸子可兄友弟恭,为臣民之表率。”
元恂为人,禾早有耳闻,然天下父母爱子之心,纵是元宏身为帝王亦难以避免。闻元宏之言,禾只浅浅一笑,不再言语。
殿内静寂,唯窗外簌簌落雪之声。
小炉之上,茶烟升腾。禾执勺为元宏舀了一勺荼茶,道:“方才大监言元郎晨起便未用膳,妾已着汪嫂去准备。元郎先饮盏荼茶,亦可健养脾胃。”
元宏接过杯盏,道:“阿母在世之时常对朕言,荼茶可四季饮用,夏可祛湿,冬可暖身…这些年来朕常饮此茶,着实鲜少病痛之事。”
见元宏呷下一口茶,禾关切道:“妾知元郎心系国事,只元郎当爱惜龙体,日后切莫再废寝忘食。”
元宏将杯盏置于几案之上,道:“宝儿莫忧,不过一餐而已,不妨事。”
禾不依:“元郎乃天下之君,此身当为万民所有,自当惜之爱之…”
元宏笑道:“好,那朕便依宝儿的,日后断不会因国事而忘食。朕有宝儿相伴,实乃朕此生之福。”
望着禾,元宏敛了笑颜,道:“宝儿可知朕今日与众臣所议之事?”
见禾摇了摇头,元宏又接着道:“大祭司前几日上表,今冬大寒皆因朕未下诏废后所致。晨起朕宣了子恂与皇叔等入宫相商,彼等各持己见,争执不下…朕一时难决,便遣了彼等出宫。”
禾望着元宏道:“元郎当日未下诏废黜皇后,定是有不可对外人道之隐。如今虽说天象已现,所幸元郎已令各州郡开仓放粮,分发冬衣于百姓。纵是元郎此时下诏,冬雪得止,亦于前事无补…”
闻禾之言,元宏感触道:“朕这许多朝臣,皆不如宝儿懂朕…朕未下诏废后,只因冯氏一门与朝臣、皇族多有姻亲相连,可谓盘根错节啊!朕若此时将冯氏废黜,莫说皇祖母与思政在天之灵难以瞑目,便是前朝亦会人心不安。”
“若废后诏书一下,以李冲如今之势,立李氏为后之声定是四起。太师与思政薨世,汉家世族便以李冲为首,李氏若登鸾位,朕岂非前门拒狼后门引虎!皇祖母当政之时虽政治清明,然皇族大权旁落,亦非天下幸事。且朕心中只视你一人为妻,又岂能再立她人为后?”
元宏一气言罢,禾方知元宏心中所虑。深情地望着元宏,禾道:“为君难,为明君难而复难…元郎尽可安心前朝之事,切莫因妾而心生顾虑…妾得元郎如此厚爱,唯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