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长棍,上前就要去打阿木,却被大力死死拖住,一边抱,一边喊,“师傅,你快跑。七哥,你也跟阿木学功夫了,你不能打师傅,要遭雷劈的!”
师爷累得气喘吁吁,见外头比里面还热闹,当即扔下鞋子,吼道,“都给我滚!”
众人见惯了师爷云淡风轻,沉着冷静的模样,瞧着他如今发髻松乱,袖口大挽,下摆高撩,光着脚丫,俱都一言不发,退个干净。
阿木也想混着出去,只听着师爷又一声吼,“木阿木,你给我留下。”
阿木正想着谁啊这是,名字取的,便见师爷目光森然地盯着她。
师爷也顾不得收拾,待人都走了不见影,一把撩开遮眼的头发,指着阿木道:“我柳如海虽不是什么圣人,可到底也读过几本圣贤书,家中父辈也曾是如这乌县的百姓一般,赤脚朝天,为着一点口粮殚精竭虑,也曾遭受不公而状告无门,你就真当我狼心狗肺,丧尽天良,定要将他们血肉咬下来才对得起我这师爷的身份?”
阿木连忙摆手,讪笑,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又听师爷冷哼。
“你见百姓日子艰难,米粮不继,衣被不暖就断定是我动了手脚?我柳如海忝居师爷之位,实掌一县要职,却不能令这一县八乡的百姓富足,让他们吃饱穿暖就全是小老儿的错处了?”话罢,师爷又嗤笑一声,“你这么想也没错,作为一县父母官,却不能令治下百姓安康,可不就是错嘛!”
阿木知道自己八成冤枉了师爷,连忙抢着说道,“师爷,我错了,我只是问问,问问而已。毕竟,这百姓也太遭罪了。”话说到最后,阿木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师爷气道,“百姓遭罪,就让我蒙冤?你木大爷就是这么办案的?你这真行啊。”
阿木委屈,“师爷,你也太不讲道理了,我就问了几句话,你就追着我满屋子跑,这真要是办案,您老早就被拉下去打板子了。”说完,她偷偷瞟了瞟师爷,见师爷脸上又是阴云密布,立刻跳起来,“不能再打啊,话都不让人说了。”
师爷盯了她半晌,这气是压了又压,忍了又忍,这才接着道,“我也希望自己有那经天纬地之才,动一动这乌县风貌,解一解这百姓之苦,可我柳如海生来愚钝,到如今依旧是个落魄书生,百无一用。十多年了,我能做的,便是不让这一地百姓,日子不再回到以前,盼着他们日积月累,总有一天能变好。”
师爷穿上鞋,从锁着的柜子里翻出几本簿子递给她,“你既查案,我便给你证据。这几本是衙门入账簿子,这是夏税秋粮的簿子,这是商户匠人的税银,这是伐木役工的簿子,还有,这是城里商户小贩私下里的孝敬钱。这最后一本,是衙门每年各处所出。这些都是方便自己看做的,同架库阁里头的记录一般无二,你若是不信,我便秉了大人,开了架库阁给你查便是!”
阿木略翻了翻,不知该不该再看。
师爷摇摇头,“你既有所疑,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看吧,只一件事,出了这屋,这事便不能说出去。”
师爷这么说了,阿木也不客气,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田赋看不出什么,按亩征收,并没有多征多纳,更别提什么山林赋,河泽税了。商户匠人也是按例缴纳的税银,规规矩矩的十五税一,也有店铺私下给的好处,头一个就是叫做李记的酒楼,年年一百两,余下的就是多少不一的,有五十两的,也有十两,五两的。这一带山多树多,所以常有伐木之役,阿木略翻了翻,也不是太频繁,便放到一边。
阿木又去翻看那本支出。县衙里大到修补城墙,县衙维修,粮种和耕具的购买,小到衙内官吏俸禄,笔墨添置,一笔一笔,何时,何地,何人经办,何人作证,笔笔皆是清清楚楚,一旁的手印也是个个无缺,都没问题。
阿木心里暗暗奇怪,又将前面几本翻开,心里粗略算了算,抬头看师爷。
师爷账册做的清爽,略有经验的人一瞧便能看出一二,且师爷拿出账簿,本就希望阿木能看出来,现在见她一脸震惊,便问道,“看出来了?”
阿木点点头,夏粮秋赋以及商户的税银簿子虽厚,但扣除了上缴的部分,余下的远远不能抵上县衙的支出,也就是说县衙年年入不敷出。
按理说,这都入不敷出了多少年了,这些人竟然还能这么好好地活着,瞧那胡县令,只怕活的还挺滋润。真是奇了怪了哈,搁下簿子,阿木等着师爷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