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又惊又怒。
“在咱们这,他就是天皇老子,谁还能管着他?总之,那人在咱们这儿做了不少坏事,因着这个,村里的人,看到衙门里来人就害怕,就是咱们城里也没少受罪。就说我家,我那时小,什么都紧着我,倒没吃什么苦头,我五姐有次饿狠了,抢了我的饼,几口吞了下去,差点没噎死,第二天我爹就把她给送人当媳妇去了,那时候她才九岁。我其他几个大点儿的姐姐,每回出门,总要拿锅灰抹黑了脸才敢出去。没法子!”
“亏得那县令走了,换了咱大人来,咱师爷厚道,给他们恢复了三升的税,又没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他们日子才好过了些。”
“那怎的没人管那县令?那这样胡征乱敛,祸害乡里,为何没人去告他?”
“告?上哪去告?你可知那县令后来去了哪?”
“去哪了?”
“说是升了官,调了别处去什么做了什么同知去了。”
“这样的人还能升官?皇帝不管?”阿木不可置信。
“嘿!怎么管?咱们这儿离皇帝远着呢。再说了,当官的升不升,可不是靠咱百姓,靠的可是咱百姓上缴的银子,他这么可劲儿的从百姓手里抠,拿到官面上不就是他自个儿的政绩嘛,听说,他还说咱们那黑水河上的吊桥是他找人修建的,得了百姓民心。总之,说了一堆好听的,上头可不就给他升了官了。”
“至于百姓告官,据说有人告过,上头派人拿着知府大人的信,要求那县令说清楚,县令大人带着几车东西去了趟府城,就把那告状的带回来了,没几天那告状的自己吊死了。”
阿木紧紧抿着嘴,想着自己一剑砍了那县令的头,会不会后悔?
朱玉看了她一眼,慢慢道,“带你四处转,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提剑杀人的,那么多坏人恶人,你一个人能杀多少?你一条命够偿几回的?师爷说了,做事得学会用脑子,别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更别提把自己折进去,回头别人还活的好好的,多不值当!”说道这,朱玉停了下来,“师爷说,这些人能活下来有口饭吃,就连称菩萨保佑,更别提活的好,活得自在。可你看看他们,即使受了那些罪,也没说为着争一口气就不管不顾地上去报仇。”
说完,朱玉转头看向阿木,山间的风拂过她那还有些稚嫩的脸,一脸坚毅与倔强,朱玉不再说话,只看着远处。
阿木知道朱玉一片好心,便也不再反驳,跟着望去,这一片山野,近了看,跟她往日在山上瞧着大不同,灰压压地一片,没那么生趣,这人也跟她下山时见到的不一样。
之后,两人只顾着闷头向前走,越往后,村子看起来越破旧,房子也越来越矮,见到的人,就没个齐整的衣裳。偶有人弯腰招呼,更多是远远避开。
见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两人才想起这一天的功夫,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肚子也饿了起来。赶忙就近找个农家,讨点水,顺便将怀里的饼吃了。
前头一个茅屋,碎石泥巴糊的墙,顶上搭着枯枝杂草,外头见不着人,门倒是开着。
朱玉上前,喊道,“有人吗?”连问了两遍,才从里面跑出一个三十多的妇人,一脸菜色,头发乱糟糟,手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
见是常来村里征粮的官差,立刻紧张了起来,紧紧地抱着手里的孩子。孩子被她抱的紧了,吓得大哭起来。
朱玉连忙上前解释,“大嫂,您别怕,我们是路过,一天没喝水,想讨口水喝。”
妇人见他说话和气,脸上虽还紧张,却也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将两人让到屋内。
屋里昏暗,只门口落着一片光影。
阿木跟着朱玉进了屋,过了一会才适应了里头。
妇人将孩子放在地上,自己将一个凳子上的东西收拾走,使劲用袖子抹了抹,这才递给了朱玉。又拖来一个矮一点的凳子,一样抹干净给了阿木。刚想说什么,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地跑到外头去了。
阿木四下打量,地面坑坑洼洼,靠左边墙放着一个箩筐扁担还有些扁头的锄头,墙角放着两个一大一小陶罐,上头用石头压着块木板。地上散着些竹枝木条。右边顶着墙角放着两人多宽的木板,四角垫着石块,上头放着两个卷起来的被子,还有个几个大小包裹,被子和包裹都是看不出颜色的,打着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