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天刚泛出些豆青,阿木已经收拾好自己,将不多的几件衣衫收拢在一个灰朴朴的方巾中,四角系紧扎于胸前,接着又松了松,将桌上的仅剩的一张干饼揣进了怀里,再一次扎紧包袱带子,迈出了屋外。
山上的清晨静谧湿冷,阿木摸了摸胸前,那面饼似给了她无尽勇气,回头关上了门,便一个箭步扎入了树林。
她绕到山后的两座孤坟前,一座坟上的土尚新,一座却看得出有了年月。两座坟皆未立碑,周围也片草未生,只有一棵枯树孤零零枝桠着,甚是寂寥。
阿木静立了一刻,末了,来了一句“我走了”。
阿木在林间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在树木间跃起,很快便出了山,这时才感觉日头已渐渐高起。她抬眼望去,寥寥几户农家在不远处的黄绿之间,一片盎然,熟悉又陌生。
她雀跃而又忐忑地沿着杂草丛生的小道走到了一条略宽的土路,辨了辨方向,抬脚向东走去。走了半日,总算看见一星半点儿的人,或走或推车,向着前方赶去。
初次下山,阿木对一切新奇,不过她面上不显,只偶尔放慢脚步,竖着耳朵,四处打量。
“老六,这回卖的啥?“
“没啥,还是些鱼。”
“又是你婆娘弄的?你小子不行啊,还不抵你婆娘,回回都是她弄鱼。”
“放屁,老子咋不抵婆娘了,老子不行,老子婆娘能嫁给老子?”
“那是你婆娘眼瞎!”
四周一片哄笑。
叫老六的卖鱼汉两个裤脚高高挽起,黑而精瘦的小腿上,几条泥痕混着草叶已经半干。人个儿虽不高,可肩上挑的东西委实不少,一头担着一人高的干树枝,粗粗细细的,一头却挑着个箩筐,最上面盖着树叶,隐约露出拳头大的鱼头来。
一旁说话的中年汉子也挑着担子,担子两头都是干木枝,却垒得高过他自己的头顶,汉子两手扶着柴火,歪头去擦头上的汗。两人虽挑着担子,说着话,脚下却慢点不比阿木慢,着急忙慌地往前赶。
“三爷,石哥的媳妇啥时候进门啊?”
“快了快了”
“到时候叫我们喝喜酒啊。”
“一定一定!”
要娶妇的三爷瞧着岁数有五六十,头发已全白,黑瘦的脸上一道道深沟,肩头搭着根一掌宽的带子,带子两头勾在了木轮车的把手上,车身窄,却放了半个麻袋,两个筐,还有零零碎碎的几个小袋子。两个筐里装着些绿叶菜并几个葫芦,瓠子,白皮冬瓜。一个三四岁的娃娃坐在麻袋上,身子随着车子晃动,两手紧紧抓着麻袋的一角,瞪着两只大眼盯着阿木瞧。
“李家嫂子,又是来拿药来了?”
“唉!”
“大侄子的病咋样了,我听说那观音庙里的娘娘符灵的很,大嫂子你要不去求一张来,给侄子试试。”
“试了,还是没用。”
“嫂子别急,都说那是富贵病,说不得好好养养就能好了呢。”
“我就盼着他能好,也不枉他爹替他遭那么多罪。”说话的妇人话到末尾隐隐带着哭腔。
妇人只挎个篮子,上面盖着件灰色的衣裳,看不出下面的东西,头上包着个头巾,面上一脸愁容,只低着头赶路,偶尔跟一旁的妇人答一句。
路上的人,甭管老少,衣裳都或多或少打着补丁。
阿木低头摸摸自己的衣裳,颜色虽单调了些,到底没有补丁。哑叔待她甚好,阿木想到。
近晌午时,阿木总算到了乌县县城。
县城不大,以阿木的步子,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可逛个遍,县城也破旧,街上路人也不多,倒是食茶酒栈个个不少,当赌淫娼也样样不缺,还有那烧香的寺庙,挂幡的道观。
阿木一路瞧,一路看,一家家店铺,在她眼里五花八门,个个稀奇,只她身无分文,勉强饱个眼福。眼看太阳已转西,肚中开始叫唤,便在街角寻个石墩,掏出怀里的面饼,一边继续看着街上的稀奇,一边细细吃了起来。
待她吃了个半饱,正打算找个支房片瓦的去处,忽听的前方吵闹。原是酒铺的伙计卸货,不小心砸了一个坛子,伙计正拉着行人攀扯,引的周围人皆聚过来看热闹。
阿木走上前,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正想再往前瞧瞧,忽觉得自己被挤了一下,便往旁边让了一让,继续踮着脚看。
身侧的一老汉侧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摇了摇头。
阿木没在意,那老汉身边的小童却开口道,“耶耶,他怎么不去追?”
“别乱说话,走,走。”老汉忙看了阿木一眼,拍了那小童一下,一边低声呵斥,一边拉着小童就要向前。
阿木虽不太明白,却也知他们说的必然跟自己有关,便连忙上前,“敢问,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老汉还没来及的开口,那小童便伸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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