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开并不喜欢自己的家。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家几乎就是个冰窟窿,一年之中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能够感受到名为炎热的感觉,其余的时间基本都在和寒冷作对。
并且自九月份入秋开始,齐开的家就会在不到十度的温度里吹起刺骨的寒风,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想要见到太阳将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因为到了这个时候,这里不是阴天就是下雨,伴随你的只会是无尽的湿冷和寒风。
而到了十二月份,太阳出山的时间甚至只有一两个小时,在最极致时甚至只会在天边露个头就重新回到地平线之下。
所以童年给齐开的印象从来都是冰冷单调而无趣的。
除了一个地方。
在那里,不仅有着温暖的火炉还有各种有趣的玩具。在那个时候,齐开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可以被允许跑到那个屋子里,痛痛快快玩上一整天,最后在温柔的声音,讲述的温馨的故事里,进入梦乡。
在那里,始终有一个温柔的女性在等着自己。
齐开记不清她的相貌,也记不清她的名字,只记得她会将自己的头温柔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接着用她长长的发丝挑动齐开的鼻子,在齐开笨拙的喷嚏中咯咯笑个不停,然后用温柔的声音对齐开说道:
“齐开......”
那就是齐开记忆中童年唯一的色彩,也是唯一的温暖。
现在的齐开十分想念那种温暖,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争取那些了。
他被无数的苍白手臂笼罩着,向无尽深邃的海底沉去。
原本齐开以为那些船只的残骸只在海面上存在,但是在沉入了海底之后齐开才发现,海面上的残骸比起海中的简直不是一个量级。
如果说海面上的那些只是无名墓碑,那么这海面下的就是墓碑之下无数的无名枯骨。
一艘一艘的钢铁坟墓静静地躺在水里,她们生前的荣光或许相同,但是她们的死状却各有各的痛苦。
齐开看着她们,仿佛可以听到她们临终时低低的啜泣。
但是那些都和他没有关系。他现在只想安静的,慢慢的,落入海底。
突然,他感觉到什么人从他身边游过。
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一个又一个极为眼熟的身影围绕着她似游鱼般游弋。
有身材特别好的女孩儿,有头发发白的温柔女性,有个背着两块岩石的小姑娘,有身着男士西装的少女,有全身华丽冠冕的女王,有倚在蝠鲼身上的神秘女孩儿。
“怎么办,人类开始进攻了。”耳边有低语传来。
“她们全部推上来了吗?”
“没有,只是一部分。”
“那就让阿尔及利亚、夕立和约克公爵吃掉她们!”
“但是这里的守卫呢?”
“这不是汝需要担心的事情。”
“......亚特兰大她们已经开始有些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要撑下去,这才中午,她怎么向余保证的?”
齐开有些不耐烦地捂上了耳朵,他不想再听这些了。现在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睡一觉。
安安静静地,一个人。
“那个大凤怎么办?”
齐开平静的神经突然一紧。
“她是那个提督特别看重的人类的舰娘,现在被派在了第一线,可以看出来根本没什么战斗经验,要不是我们一直对她防水,恐怕早就沉了。”
“她的提督呢?”
“就在战线后面很近的地方。”
“有多近?”
“已经进入约克公爵的射程范围之中。”
“呵,他们这是打算借吾等的手啊。”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汝以为凭吾等现如今的处境,还有功夫去管那些不相关的人吗?”
“可是那毕竟是提督十分看中的人。”
“提督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他凭什么还想管别人?看重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不如意的事情多了,提督不差这一件。”
“所以,命令是?”
“在对方支援来临之前,全歼视野中的所有敌人。”
“提督之前不许击沉的命令呢?”
“......”少女的声音沉默了一瞬:“用那些舰娘的生命,给提督装点卧室吧。”
......
......
......
齐开胸腔中最后一点空气被挤了出来。
他挣扎着,撕扯着身上的手臂,撕扯着背后的命运。
“齐开......”
背后童年温柔的声音仿佛就在齐开耳边响起。
齐开推开遮住自己视线手掌,水面上原本不断上升的人塔正在不断坠落。
远方,有人正在面无表情的炮击着那座希望之塔。
金色的长发在海风中飘扬,苍白的手臂抚着她的身子,像是装点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为她托起巨大的炮塔。
“轰!”炮声在水面上响起,传到水面下只剩下无尽的轰鸣。
“齐开......”温柔的声音缓缓伏在齐开背后。
“轰!”炮击逐渐加快,人塔正在一点一点坠落。
“齐开......”温柔的声音轻轻托起齐开,温度在他身上一点一旦蔓延。
“轰!”高塔拦腰折断,巨大的炮管对准了从最顶端跌落的两人。
“齐开,齐开,开心的开......”背后的力道和那无数手臂的遮挡比起来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说可有可无都是抬举。
但是在那轻轻一推后,齐开的身体却开始飞速上浮。
一点一点挣脱所有桎梏,一点一点冲向水面。
像是侦查到了齐开这一动静,漆黑无尽的深海中,数以万计的苍白手臂宛若风暴一般像齐开席卷而来。那是死亡的怨念,是已死之人对生者的无限怨怼。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死者都对生者报以最大的仇视。
原本还沉浸在深海中的无数钢铁森林突然动了起来。她们破旧不堪的主炮发着刺耳的摩擦声旋转了起来,所有副炮,所有防空炮,所有武器......
在这一刻,所有沉没在海中的战舰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人,等待着那个人的命令。
“给...我......”孱弱的声音在海底蔓延。
“给,我......”那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呢喃。
“给我!”齐开怒吼道,彻底被白色的旋涡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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