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语气说道,仿佛是在哀求着那个他再也抓不到的背影:“你不要走。”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提尔比茨重复的说道。齐开第一次注意到原来提尔比茨的声音是那么的冰冷,冰冷的仿佛就像北方无尽的冰雪。
但是在那冰雪的尽头,齐开看到了一束反复摇曳坚强燃烧着的火苗。
提尔比茨脚下的引擎启动,水面传来哗哗水声,原本失魂落魄的齐开像是突然才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扑向提尔比茨:“你不能走!我不能让你走,你不能走!”
猎户座表情冷漠,他没有看这个人类男子,也没有管这个人类男子,任由其挣扎着离开蝠鲼,然后一头扎进这片特殊的黑海,然后一沉到底。
只是没过多久,齐开的身体就浮出了水面。
与主人形成鲜明对比的灰色鲨鱼将齐开托出了水面,稳稳的停在了提尔比茨的面前。而在鲨鱼之上齐开剧烈的咳嗽着,嘴中不断咳出海水,胡乱挥舞的双手却扔精确地抓住了提尔比茨破损的披风,并且死死的握住。
“我求求你......不要走。”齐开的目光失神的望着水面,声音仿佛溺死者最后的祷告,眼前这个破碎的少女就是他最后唯一的救命稻草。
炮弹接二连三的落在洞穴外面,剧烈的摇晃和洞穴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在着急的催促着二人,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的时间了。
“指挥官,你知道吗,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等待。”不知是谁悠悠叹了口气,提尔比茨转过身,温柔的抚摸着齐开的头顶:“我曾做过无数次相同的噩梦,梦中,我被命令驻守北方,等待战机。即使我从一出生就被命令等待,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命令,我始终相信我会有一天可以驰骋大海,让我辛苦等待的一切都不会付之东流
“于是我就在那里等啊等啊,那里很冷,经常下雪,但是我不怕,和在战场上为主人效力比起来,这点冷根本算不了什么。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直到有一天,我在等待中,失去了我的姐姐。
“我从未见过我那个姐姐,我只是被别人告知,我有个姐姐,一直在最前线作战。她在等待时机,也在创造时机,创造我们姐妹可以一同并肩作战,将彼此的后背交予对方的时机。
“但是,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姐妹,谁都没有等到那一天。我虽未谋面的亲姐姐,就这么一个人,在我不知道,也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的,没有了。
“然后第二天我仍被命令等待,直到,直到我被命令向敌人投降的那一天。
“提督,你知道吗?原来北方的风雪是那么寒冷啊,冷的痛彻心扉,冷的冰冷刺骨。
“于是从那一天起,我发誓,我再也不要等待。我会抓住我能抓住的一切机会,拼上我能拼上的所有,即使最后的结果并不是我想要,所期盼的结果,我也绝不后悔。
“因为,我再也不想体会那种寒冷了。”
说完,提尔比茨摘下自己黑色的军帽,露出了她一直盘在军帽之中,洁白宛若精灵似飘逸柔顺的秀发。
她仔仔细细的将这顶军帽戴在了齐开的头顶,为齐开捋顺了被海水打湿的头发,为齐开整理好衣领和帽檐,最后微微一笑,轻轻吻了齐开头顶的帽子:
“没关系的......我去去就回。”
齐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出来,他不想想起来的,但是他还是想起来了。
其实,那个时候他是有意识的。
他看见了,也记得。
他的临时舰娘,学校中的教官,为了保护他一个人,组成一组血肉城墙,替他挡下了所有本该落在他身上的炮弹。
她们本可以活下来的,她们很轻松就可以活下来的。
就像那个金色的背影一样,就像面前这个伤痕累累的背影一样。
她们本可以不用去死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齐开死死握住提尔比茨披风的一角,紧紧握紧的拳头隐隐有鲜血身处:“你为什么要逼我到这种地步?”
“我没有逼您,指挥官。”提尔比兹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只是有些时候,我们彼此都必须做出选择。如果我的选择让您为难了,真的很抱歉指挥官。但是比起被您厌恶和憎恨,我更希望您能活下去。仅此而已。”
“这鲨鱼虽是和我共生的,但是我们并不分享生命。如果指挥官有什么生命危险,他可以第一时间把指挥官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提尔比茨抽出佩剑,切掉了齐开死死捏住的一角披风转身说道:“那门主炮,我还回去了。虽然没有办法亲自交还给它的主人,但是我把它还给它主人的朋友手中了。”
齐开低沉且阴鸷的笑了,声音沙哑而干涩,仿佛生锈的锯子在切割腐朽的老树,双方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
去獭玛的主炮,我去蹋嘛的主炮,我塔马去塔码的主炮!
齐开缓缓在鲨鱼身上站起身,把提尔比茨的帽子缓缓往下压,捂住自己的脸。
厌战,如果当初的你是我,我会怎么选择?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你,你又会怎么选择?
我们生在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都无法选择。但是我一直认为我可以决定我想要的。因为我是不同的,我生来注定是要领导整个世界的,我是那种只会出现在历史书中的人物,所有的课本都要为我单独列出一个章节,用整整一章的篇幅才足以讲述我的一生和功绩。
像我这种人,我本是不需要选择的。
本是不需要的。
可是那天在那个沙滩上,我还是做出了选择。
我选择装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选择装聋作哑,选择成为一个弱小的需要保护的那个。
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活下来,我才可以活下来。
我本可以命令你们立刻分散,然后换装舰装作战的,虽然仍然会有很多舰娘死亡,但是你们终究还是能活下来的。
但是我不敢,我到最后我也没能做出那个决定。
当德意志倒在我怀里时,当她的鲜血将我的海军制服染红的那一刻,我真的好怕。
其实我并不是那个天选的人不是吗?其实我并不是那么特别的人不是吗?其实我并不是被世界环绕的人不是吗?
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卑鄙的,可恶的,怕死的懦夫。
是我害死了你们。
杀了你们的人,是我。
泪水从提尔比茨的帽檐下流出,没有人知道躲在那顶军帽后面的,是怎样一个丑陋滑稽的灵魂。
只是这一次,这个灵魂准备重新作出选择了。
是作为人类,还是作为黑海。
是再一次孤身一人,还是成为过去的自己的敌人。
亦或者是......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气我自己。”齐开说道。
提尔比茨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
是啊,你一直知道,我也一直知道,真正不知道的只有我们自己。
齐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剧烈的程度仿佛要把自己的气管完整的咳出来一样。
但是结果齐开终究还是没有把气管咳出来。
“给我。”齐开喘息着,向身后的猎户座伸出了手。
“什么?”猎户座原本冰冷麻木的表情逐渐浮现出炙热的笑容。
“你知道的,不要给我装傻。”齐开愤怒的低声咆哮,提尔比茨黑色的军帽下这个人类的少年双目充满鲜血。
“余不知道,余不知道......余不知道!”猎户座重复了一边,嘴角仿佛要裂开。
“指挥权!”齐开怒吼道:“给我你的指挥权!我要你黑海的指挥权!”
“这么说汝愿意成为吾等的提督,成为黑海舰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提督了?”猎户座酣畅的大笑着,笑声伴随着天边炮弹的破风声,飞机的轰鸣和爆炸的巨响,宛若一曲精心打造的交响乐。
这是全世界一同在献上赞歌,在献上忠诚,献上最高的礼赞!
“对。”齐开笔直的站起身,不卑不亢的背对着猎户座,严肃认真的用双手一前一后扶正提尔比茨的军帽:“所以,把本该属于我的黑海,还给我!”
狂笑中的猎户座戛然而止,在她的动作中,其余两位黑海舰娘:提尔比茨和雪风齐齐向齐开屈膝垂首,恭敬且虔诚的跪拜在齐开身边:
“遵命,提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