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有一株橡树分身

    预报一点都不准，睡觉前徐磊特意用手机查过天气，晴转多云。

    半夜被彩钢屋顶传来噼里啪啦的雨滴声惊醒后，他赶忙穿好衣服，连雨衣都顾不得披，出门直奔几米外的鸡舍。

    检查过通风设备，又带着头灯朝旁边桃树林中寻摸，将栖息在树枝上的柴鸡一只只捉下，送回鸡舍内。

    散养的柴鸡性子野，晚上喜欢栖息在树上睡觉，就算刮风下雨也不知道躲避。

    在徐家沟附近农村，这属于司空见惯的事情，对徐磊而言却非常头疼。

    为了减少损失，每天傍晚投食后，他都要花费好大力气将饲养的四千多只柴鸡赶进鸡舍。而后在桃林中四处寻摸，查找漏网之鱼。

    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大规模散养柴鸡和普通农户家养殖有很大区别，一切必须小心再小心！

    有句俗话说得好：家产千万，带毛不算。

    农村养鸡要注意的事项非常多：防疫，鸡舍保温通风，喂维生素，防止打雷时出现应激，被雨淋后容易出现转头疯……

    总之只要有一只鸡出现异常，立刻需要隔离出去，否则很容易引起大面积传染。

    稍不留神，也许一夜之间，柴鸡就会死一大片。

    另外这片桃园紧靠后山，夜晚柴鸡栖息在树上很容易引来黄鼠狼、猪獾等动物捕食。即使他将家里的老黄狗带来守夜，外加笼子、捕兽夹、陷阱全部用上，也无法完全杜绝。

    隔三差五，总会在桃林某处发现鸡毛鸡骨头，让徐磊恨的牙根痒痒，却无可奈何。

    还有喜鹊偷食鸡蛋，这种家伙非常狡猾，趁人稍不注意就落入桃树林中，瞅准地上的鸡蛋啄破一个小洞，吃掉将近一半后叼起来飞走。也因此，徐磊经常能够在附近的树林中找到空鸡蛋壳。

    接手养鸡场不过几个月时间，他可以说操碎了心，几乎变成半个养鸡专家，晚上没有睡过好觉。

    徐磊搞养殖纯属意外……他就读于省内一所三流大专，毕业后在南方某城市找了家制衣工厂当仓管。

    某天上班时，突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父亲进山打核桃，从树上摔下来了，正在县医院抢救。

    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徐磊当时整个人彻底懵掉，忙冲到经理办公室辞工，告知原因。

    按照一般流程，辞工最少提前一个月，而且要把手头的活交接完毕。

    由于事发突然，徐磊觉得自己理亏，也抱着少拿一个月工资的打算。

    哪知经理挺有人情味，得知徐磊辞工原因后，直接通过。还打电话给财务，提前把工资结算清楚。

    回家……当时站在ICU病房外，徐磊几乎整个人傻掉，根本不敢相信事实。

    幸亏有两个叔伯兄弟帮忙，才算度过最难的一段时间。

    父亲从树上摔下时被人发现太晚，加上去医院路上耽搁，脑出血有一百多毫升。

    在医院整整待了四十多天，花费近十万块。

    徐磊刚工作几个月，手头攒不到一万。姐姐姐夫那边刚在市里边买的房子，连首付钱有部分都是借的，手头根本不宽裕，最后只硬凑出三万块钱。

    家里本有些积蓄，都被父亲徐青山投入到果园建设当中。

    徐青山是个急脾气外加脑子一根筋，干啥事儿特别容易冲动，而且不考虑后果。

    拿承包二十多亩山地来说，当初徐磊和母亲明确表示反对。可是徐青山谁的话也不听，认准之后九头牛拉不回。

    他偷偷和村里签了合同，一签三十年，一亩地二百块钱。

    在徐青山看来，自己占了大便宜：近几年水果价格很高，种上二十多亩桃树，一年最少能挣七八万。

    还可以在果园散养柴鸡，又多一笔收入。

    想法很好，现实很残酷，种植果木远没有想象的简单。

    由于不懂技术管理，徐青山种植果木完全凭借老经验。

    桃树栽下第二年状况不断，开花挺旺盛，长出小桃子却大量脱落。很多桃叶发黄，愣找不到原因……好不容易到收获季节，桃子出现大量黑斑，卖不上价钱。

    再加上去年省内鸡瘟，柴鸡价格一路下滑。最便宜时，一只两斤多重的柴鸡只能卖到十多元。四千多只柴鸡贱大半，连饲料钱都包不住，更别提人工成本。

    承包山地两年多徐青山一分钱没挣，倒把家里积蓄折腾个精光，还借了亲戚朋友几万块。惹得不少村里人在背后风言风语，怪话连篇。

    父亲住院花费，加上果园持续投入，如今欠下十几万外债，沉甸甸压在徐磊肩膀上。

    徐青山脑出血后耽搁时间太长，手术恢复情况不理想，出院几个月大部分时间依然躺在床上，身边每天必须有人侍奉。

    徐妈整天围着丈夫忙乎，无法操持果园。

    徐磊原本打算把养鸡场连同桃园打包转给别人，却找不到人接手。无奈只能自己先撑着，打算等这批柴鸡养大卖完再说。

    他带着头灯将整个桃园巡视一遍，把几只柴鸡关进鸡舍。确定没有遗漏，徐磊松了口气，披着半湿的衣服朝住处赶去。

    雨越来越大，头顶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

    刚走到门前，他忽然心有所感，扭头朝不远处一株大杨树看去：杨树枝杈上有两团黑黢黢的影子，夹杂着低沉的咯咯声，正是柴鸡。

    由于位置太高，加上天黑树滑，徐磊没办法爬树，只能找根竹竿在树枝上敲打。

    接连几次，总算把两只柴鸡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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