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柳,验尸。”
“是...虎爷..”
老柳背上浮起一层薄薄的冷汗,面色却依然平静,施了一礼,反身走向尸体。
两只千层底的布鞋踏在血中,踩出两圈潜痕,丝丝血线爬上了灰白色的鞋帮,老柳神情漠然,无视周遭繁杂的目光,蹲在尚存余温的尸身旁,仔细查验。
只见,此人心脏处已被击穿,背心处不规则的圆形孔洞呈外翻状,大量的鲜血自孔洞喷涌而出,聚成一大滩向外蔓延的血洼。
老柳小心翼翼的将尸身翻转过来。
尸身前心处,一层淡淡的焦黑痕迹覆盖着本该鲜红的伤口,不同于孟洺海心脏处如雷击木的焦炭脆化状,他的伤处更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很像烤焦的生猪肉。
“这是?”老柳脸色一变,心中惊悸,再三确定尸身伤口后,他不自觉狠狠打了个哆嗦,抬起头惊骇的望向孟虎,心中迟疑:“虎爷突破至凝元期了?”
就在此时,堂外陡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老柳只得勉强压下心中困惑和同样心中惊疑的庞熊二人,随堂内众人一起看向大门。
门口鱼贯而入五六个人,邹什脚步最轻,走在前面,两只宛如树根般的枯手满是鲜血,血痕顺着乌黑的指甲滴落,向后望去,沿路血滴点点,让人心底升寒。
邹什无视地上多出的尸身,跨过血滩,单膝跪地,抱拳道:“虎爷,他们都招了。”
孟虎不咸不淡‘嗯’了一声,眉峰微拧,淡声道:“起来吧,说说怎么回事。”
邹什恭敬地答应一声,娓娓道来。
堂内诸人结合之前老柳的讲述,脸色变换,逐渐恍然,纷纷低下头,互相交换眼神,其中几人低下头掩住眼底的嘲意。
庞大海捂着嘴,揉了几把下巴,摆弄唇上杂乱稀疏的一小撮黄胡子,抹平嘴角抑制不住的轻蔑。
熊凶雄干咳一声提起茶壶慢慢嘬凉茶,颇大的白瓷蓝花壶身遮住了他半张脸。
邹柳二人立在旁边毫无反应,宛如一个模子雕成的木偶,面上无一丝表情。
啪,一声爆响,残损地铁木扶手被孟虎以蛮劲硬生生掰了下来,他怒意难掩,低吼一声:“逆子!”
手中铁木猛地甩出,砰的一声,正打在一排火把中间的洞壁上。
这一掷力道极大,劲力崩碎了壁上一块岩石,飞散的碎石掠过火团裹挟着的点点星火,大片大片向下洒落。
堂内众人一阵大哗,离石壁较近的十余人护住头脸,四散躲避,有三四人躲避不及被掉落的火星浇个正着,灰头土脸的用袖子狂搓火星落处。
虎爷息怒!
哗啦啦,堂内众人再一次单膝跪地。
此事已基本已然明了,少寨主孟洺海贪花好色,司空延投其所好,为少寨主四处搜罗美貌女子供其玩乐。
而少寨主得了美人,自然投桃报李,赠给司空延武学秘籍当做酬劳。
据少寨主院内下人招供,这种勾当已有一年有余,两人狗扯连环,打的火热。
这种交易做多了,关系自然越加亲密,私下更是和对方交流“心得”,互相以“兄弟”相称。
前日,司空延寻得了新的美人,少寨主接到传信便孤身一人猴急的下山去了。
下人们已习以为常,没过多阻拦,更没当做什么大事,只以为少寨主会像前几次一样,五六日后自归,哪知道,少寨主这次下山美人没有寻到,反而丢了大好性命。
少寨主这种纨绔子弟的死法太不光彩,在武林之中最为人所不耻,在场诸人都不欲多言,均眼观鼻,鼻观心,垂头不语。
静待他老子,猛虎寨大当家虎爷开口。
堂内鸦雀无声,静谧许久,老柳缓步来至堂内正中,单膝跪地,漠然的盯着染血的地砖,打破了沉默:“属下愚鲁,请寨主示下。”
他的右半边血脸已凝成血痂,宛如戴着半张黑红色的面具,黑白相间的眼珠像是嵌在血面具里。
若不是其瞳孔中不时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那眼珠子,真仿若死物一般。
堂内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让人感到窒息,良久,一声深重的叹息,又让空气又活了过来。
“狐营,沿洺海所走路途,查探周围村落会用刀剑之人,重点关注会武艺的女子,尤其是刀法好的...”
“鼠营,本寨要知道司空延的一切,他的父母家人朋友邻居,哪怕是他养过的狗,一切的一切,给我查!!!”
孟虎的的声音有些暗哑,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渐渐阴冷隐含咆哮,杀机露骨,毫不掩饰。
他顿了顿,语气略缓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狼熊两营,协助狐鼠两营,给你们一个月时间。”
他又顿了顿,似有一声叹息隐入风中:“养了他二十多载,总归要给他一个交代,为父……”话尾处低不可闻。
堂中,庞、熊、邹、柳四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交换了几缕眼神,同躬身,齐声道:“尊虎爷令,一月足矣。”
孟虎微不可查的答应了一声,提刀起身,走进了黑暗处石台角门。
那握刀的大手依然有力,露出的臂膀筋肉突出隆起,宛如铁铸的一般,蛮壮霸道背影却多了一丝寂寥。
不多时,孟虎高大的身形便完全没入角门,走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此时,青石台上除了山风吹动火焰的声音再无其他。
庞、熊、邹、柳四位营主对视了几眼,随即自然而然的围在一起低声私议。
其余众人默默的收拾堂内的血污狼藉,一切那么轻车熟路,分工明确,不见丝毫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