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剑拔弩张,而对于少年来说却与万籁俱寂没什么区别。
这种时候不知为何蓦然念起那个不知何时就会丧失掉五感的女孩儿,四感尽失后没怎么交战过的少年对她所背负的事情有了更深的体会。
与疯狂格格不入的淡漠少年,想着与场面格格不入的事情。
也不知何时少年的白色衣衫已被濡湿,那浓郁如墨的血色也不知沾染了多少魔族的血液,才会因为颜色太多而变得漆黑如夜。
举爪撕裂,挥剑斩却,少年只是重复着这般动作。
纤细单薄的身躯早已布满伤痕,隐约可以看见蠕动于其中的血肉,皑皑白骨几乎要裸露于青山间。
若非体质被逆天魔龙爪改变,如果危楼剑之威不能取代些许群体魔法,少年早就难以为续乃至于力竭而死。
而且除却心力交瘁外,灵魂层面的污染更为棘手,平日里惯用的承载灵魂法则的虚空之握不在身边,少年似乎只能任由至暗深渊将自己拖至底层并肆意侵袭着心灵。
然而在意识逐渐模糊,灵魂被侵染得看不出往昔颜色时,自始至终陪伴在少年身边的赤红色玉珏却于漫天血色里映出那点淡蓝光点。
轻抚着那令人心安的温热红玉,少年想起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手中危楼剑握得又紧了些。
他不会死在这里。
心之所念,映于眼间,原本无神双眼异样澄澈清明,驱使着和鸣剑爪将身前魔族尽皆斩杀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麻木到短暂失却痛觉的少年苦等许久,也没有等到身上新添伤口,也顾不得是杀了个干净,还是连触觉都无法感受到外界。
力有穷尽,本就单薄的少年更是如此,他扶剑半跪于山间,逆天魔龙爪也无力地垂在身旁。
“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人,”地狱魔神传承者落于烛天南面前,指尖托起垂下的头,“我没看到你被分食,能请你表演下么?”
听起来是商量,然而地狱魔神传承者自顾自右手虚握,以残肢碎尸拼凑出令人作呕的怪物,摇摇晃晃边掉落着破碎器官边朝烛天南爬来。
无神浑浊的双眼望着那怪物,烛天南用尽最后的力气掀开面具将什么咬碎在口中,霎时间中正浩大于此间升腾,那磅礴气势连地狱魔神传承者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只是那赫赫威势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连象征着六阶强者的灵翼都不曾在烛天南身后显露绽开。
“临阵突破,却没有灵翼…”看向击杀拼凑怪物的烛天南,地狱魔神传承者似笑非笑,“值得么?”
此时的烛天南,自然是给不了答案的。
地狱魔神传承者轻抚虚空,如雨的黑蚀箭穿过无力反抗的烛天南。
再确认烛天南已经死透,地狱魔神传承者才缓缓接近他,想要撕扯尸体好拿去喂家畜或是魔兽。
可地狱魔神传承者只是把手搭在烛天南身上,还未用力便有什么朝他的胸膛猛然袭击而来。
若非力有穷尽,恐怕地狱魔神传承者已经被烛天南穿过胸膛捏碎心脏。
“给你希望,再让你绝望,”本就故意如此的地狱魔神传承者捏住烛天南的右爪,视线却被淡蓝色光点飘散间的逆天魔龙爪给吸引,“逆天魔龙族人,难怪你能坚持到现…”
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地狱魔神传承者瞳孔收缩满眼骇然地看着,那飘散的淡蓝色光点勾连起烛天南背后淡蓝色虚影和陛下赏赐给他的水晶碎片,化作淡蓝色的虚幻龙爪穿体而过。
龙之天赋,法师之手。
以及…
世界法则,光暗双生。
从地狱魔神传承者将万余魔族传送而来那刻起,烛天南就猜测他应该有承载着世界法则的水晶碎片,并且使得黑暗魔法附带有连接彼端的性质。
烛天南在与万余魔族作战时不施展奥术,便是为了迷惑地狱魔神传承者以便在最后时刻借助世界法则越阶击杀。
这场仗绝大多数情况都在烛天南控制中,唯有灵魂受到杀戮气息污染超出他的预期,不过依然被枫玲儿偷偷放在赤红玉珏里的灵魂法则碎片给净化。
无奈地摇摇头,烛天南收起世界法则碎片,取出生命法则碎片将支离破碎的身体给修复好,又以魔法伎俩修补衣衫缺口、清理全身血污。
似乎又变成了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有所区别的似乎就只有缠绕于烛天南右爪上的苍炎指环,与同为魔神之冕所化的青炎指环相映成辉。
摩挲着爪间的两枚指环,烛天南思索着什么,施展锋锐术以手甲遮掩着逆天魔龙爪。
蹒跚走下山坡,少年在或诧异或敬仰的目光下,解除掉光明护盾的单向防御,还未等他们挽留便又骑上龙血驹黑风离去。
牧师们满怀敬意,甚至于偏向信仰地望着鲜衣怒马的少年,望着他那纤细单薄却又无比伟岸的背影,望着那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以万余魔族尸体硬生生堆成的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