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的人全部运走了,让傅鼎臣颇有些微词,但见到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并没有不舍的模样,他也无可奈何。
何况,登莱的文武官员都不理会,他一个秀才都不是的“读书人”又能怎么样?
一年过后,留在芝罘岛、崆峒岛的人越来越少了,不过瀚海国的人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官面上的说法是,“近些年,京畿、山东大旱,蝗灾、疫病反反复复,恐没有完全恢复之日……”
他们说的也是实话,傅鼎臣无言以对。
不过他还是走了,他离开阳曲已经一年多了,得回去看一看了。
听说他要走,芝罘岛的“镇守使”达春,还送了他一程。
那人汉话不太熟练,不过勉强可以沟通。
“我家大汗出生在漠北之北,亲生父母却是中原的汉人,他对中原的人才好生仰慕,先生医术精湛,又会剑术,讲起大道理也是头头是道,若是我家大汗遇到了,肯定不会放你走的,您哪日若是得闲了,不妨去草原走一趟,到时候提前说一声”
想起那达春临行前与他讲的,傅鼎臣不禁摇了摇头。
“草原?还是在最北边?恐怕我这一辈子不大可能去了”
……
他那头毛驴早就死了,达春送给他一匹浑身雪白的蒙古马,还给了他一面令牌,“这是明国皇帝赐给我家大汗的一面令牌,您拿着,路上若是遇到麻烦事,兴许用得上”
傅鼎臣知晓达春如此看重自己,多半是自己在剑法上胜了他的缘故,再者,这厮平素闲暇时也假模假式在读书,遇到不懂的地方便向他请教,算是略有几分“师徒”的情分,其它的都是胡扯。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可是傅鼎臣平生最大的梦想,他也是这么做的,不过自从经历了这一段这一段长达几千里的“难民”旅程后,他知道,想要做到这些是多么不容易啊,在大量的死亡面前,一切都是那么无力。
他对大明官府隐隐有些失望,对那些富甲天下的“晋商”也是如此,这一点从山西就开始了,等走到芝罘岛时,这种念头便更加强烈了。
好一点的官府,最多施上十来日薄粥,那些富商倒好,不但不出面施粥,还安排奴仆四处劫掠,将看中的年轻女人、孩童掳走,其中,除了少数人留了下来,大多被卖到了扬州、南京一带。
对于这一切,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这一日,他骑着那匹白马来到了大姑夹河畔。
眼前又出现熟悉的一幕!
一群难民估计是去芝罘岛的,时至今日,能去芝罘岛的多半是抱着投奔的目的,大多是拖家带口,身体健康的,眼前便是一大家子,老老少少一大群,只怕有几十口。
有三个骑马的、一身家丁打扮的人将他们围住了。
傅鼎臣赶到时,那群人被分成了两堆,一队有年轻女人和长得好看的孩童,剩下的一堆。
奇怪的是,只见有一人正挡在那些女人和孩童面前,不让那些骑马的带走他们。
那几个骑马的家丁似乎对此人有些忌惮,除一人正在与那人说话,另外两人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半晌,另外那两个家丁似乎商量好了,他们突然从身上拔出了单刀,二话没说就对着那人砍去!
“慢着!”
傅鼎臣大喝一声,他拔出了身边的长剑。
见有人阻拦,那三骑都围了上来,好个傅鼎臣,一柄长剑在马上也是行云流水,不多时,便先后将三人刺落下马。
“滚!”
傅鼎臣不想多造杀孽,他让这三人骑马跑了。
此时,那人的面相他才看清楚了。
约莫二十七八岁,国字脸,一脸肃然正气的模样,士子打扮,身后背着一个木制的书囊。
傅鼎臣不禁有些佩服,刚才若不是自己赶到,此人多半做了那三人刀下之鬼,饶是如此,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惊慌之色。
“福山县学生王骘见过恩公”
“山西太原府阳曲县傅鼎臣,这些人……”
“哦,都是前往芝罘岛的难民,被学生瞧见了,圣人有云,……”
“好了,你这是?”
傅鼎臣此时下了马,见他的书囊上还放着一把算盘,不禁有些奇怪。
王骘向四周瞧了瞧,将傅鼎臣拉到一边。
“这位前辈,不瞒你说,学生是去赶考的”
“赶考?参加乡试还是殿试?”
“不”,王骘摇了摇头,脸上也满是神秘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