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蒋德璟也哭道:“呼韩邪、醢落尸逐鞮、呼厨泉也是南迁,为何不反?实乃汉宣、光武、魏武都是一代雄主,彼等不敢不服也,陛下英明神武,苏布地与这三人相比,无论丁口、战力,相差远矣”
“大同附近,原本就是连绵的草场,不如将彼等迁往,有大同总兵压制,料想彼等翻不起大的波澜”
“何况”
他说到这里时,皇帝面上竟然有了些潮红,兴许是刚才蒋德璟将他比作汉宣帝、光武帝、魏武帝让他有些激动,也许是对他接下来的陈词感兴趣,身子禁不住向前倾了少许。
一旁的司礼监大太监,提督九门、锦衣卫、东厂的王德化赶紧扶住了他,被他一把甩开了。
“等苏布地进入大同后,朝廷可效仿魏武,任其贵酋为官,拘其子弟于京师,或入翰林院,或入大汉将军,收其精壮,编入宣大骑兵,由一精明强悍之人统领南下平叛,将虎大威、黄得功之一换回,其南下之后粮草、薪饷受制于我,必不能反,何况南方之地彼等不熟悉,就算要反亦不可得……”
“不可!”
郑二阳大哭道:“陛下,三思啊,就算侍郎之言略有可取之处,君不见侯景之乱呼?”
这时陈新甲出列了,他倒是没有跪下,双手抱着笏板深施一礼。
“陛下,微臣赞同蒋侍郎之言,不过这接纳之地尚要仔细思量……”
“不,微臣坚持大同”
蒋德璟继续说道:“大同之西,越过一条大河便是原来的靼奴鄂尔多斯部落,如今属于……咳咳,尼堪麾下,前不久瓦剌兴兵来袭,与尼堪大战一场,败退之时裹挟了大量的鄂尔多斯牧民西去”
“因此那里虽然地域广阔,却是人丁稀少”
“一到冬季,苏布地见到那里的情形,岂有不觊觎的,如此就会与鄂尔多斯部落起冲突,无论哪一方占优对大明都有好处,若是鄂尔多斯部落占优,苏布地势必更加依赖大明”
“若是苏布地占优,多半会将牧民迁往那处,陛下,按照陈启新的说法,鄂尔多斯一带,尼堪根本没有细细打理,尚属于他的羁縻地,此时,由于苏布地的精壮尚在大明军中,其家眷多半不会随其迁走”
“如此一来”,只见皇帝兴奋地站了起来,“喀喇沁便一分为二,留在大同境内的牧户便成了大明之牧户,唯有尽心效忠大明一途!”
他在高台上走了起来,半晌才转过来,看了一下尚未发言,正准备“总结”发言的薛国观以及今年的殿试状元,跃跃欲试的翰林院编修魏藻德,将心中的话暂时忍下了。
“薛部堂,你的意见呢?”
薛国观看了一下周围,当他的目光偶然扫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王德化时赶紧避开了,前不久双方因为一场辩论可是结下了不小的梁子,而此时“阉竖”又与陈新甲交好。
而陈新甲刚才虽然同意蒋德璟的建议,不过却有将接纳苏布地的地方改往他处的意思。
“陛下,状元郎初列朝堂,肯定有惊人高论,还是让他先说吧”
魏藻德心里暗骂,他可是初登大雅之堂,以翰林院编修之微末身份能获准登堂议事,无疑有皇帝提携的意思,可他确实没有想好如何应答。
不过既然首辅大人点到了,自己也不能示弱,虽然他今年已经三十六岁,早已不是“初生牛犊”了,但“状元”身份带来的光环以及众人期盼的“方刚的血气”还是不能丢掉了。
“陛下,学生以为,自古以来汉胡不两立,胡人狼子野心,势弱时便摇尾乞怜,势大时又暴起伤人,学生还是同意郑总宪的看法,胡人,引进来容易,进来后驱之不易啊”
“好了”,皇帝听了挥挥手让他退下了,原本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没想到还是陈词滥调。
等魏藻德涨红着脸退下了,薛国观振振衣袖走到了最前面。
“陛下,诸位大臣所言皆有道理,以微臣来看,蒋侍郎所言更是言之凿凿”
他是首辅,更兼着礼部、户部两部尚书,蒋德璟是他的下属,虽然平时也不大对付,不过此时为了对付已经与执掌锦衣卫、东厂的王德化关系密切的陈新甲,怎么也要站到蒋德璟这一边。
“蒋侍郎之前与学生有过沟通,学生深以为言”
其实蒋德璟虽然出自礼部,不过一向却与薛国观意见相左,什么“之前沟通”更是没有的事,跪在地上的蒋德璟听了不由眉头一皱,不过如今堂堂首辅大人同意他的建议,也是一大助力。
“陛下,确实如此”
蒋德璟有些言不由衷,不过为了将自己的全盘筹划付诸实施,他也不得不违心地说道。
……
几日后,由于王德化的告密,薛国观下台了,周延儒上台了,蒋德璟也升任吏部尚书。
跑回来汇报的陈启新一开始被关入大狱,很快又被放了出来,被安排到京营副将周遇吉那里去做监军,而周遇吉,被认为是目前唯一可能压制三十六部的大将,也是将来担任“胡骑”指挥使的不二人选。
薛国观下台,不过是崇祯年间走马灯般官员更换的一个小插曲罢了,但由于对朵颜三十六家的接纳,不啻于在已经沉寂于许久的京畿投下了一块大石,一时间,督察院、各级官员纷纷上书,有同意的,有极力反对的,反正是闹得不可开交。
与历史上不同,陈新甲与满清秘密“议和”的事虽然被揭发了,不过由于瀚海国这个新崛起的势力在,加上接纳苏布地的事,这事竟悄悄揭过了,陈新甲并没有被皇帝以“里通外国”的名义处死,依旧待在他兵部尚书的位子上。
但无论如何,朵颜三十六家的内迁,已经将历史搅得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