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田叔撸起袖子,令原是作势的样子多了几分迫真。
“嘿,别怕哈,有你何叔叔在,保你爸爸不敢动你一根头发。”何夕伯顶着快要谢干净的头,张开纤瘦的双手,将田雯灵护了个严实。
“就知道何叔叔最好了,嘻嘻。”有了靠山,田雯灵还有什么好怕的?堂而皇之地探出半个头,便是向爹爹吐了吐俏皮的舌头,惹得田叔心中一阵恼火,却偏偏啥也做不了。半晌的打趣过后,田雯灵又重新坐回了座位,只不过这一次,她向何夕伯问了个问题:“何叔叔,怎么没见到婉儿姐姐还有旭光哥哥呢?他们去哪里了呀?”
有些时候,无心的言论却会成为精确无误的箭矢,直刺某些人本自以为早已如若止水般的心田,带起一浪滔天。眼下,田雯灵的无心之举,便是直接踩中了何夕伯心间的隐痛,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这位原本还是笑意满容的何叔叔,眨眼便变得无比低落。
“田雯灵!”田雯灵明显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闻田叔的一记低喝,侧眸望去,她瞄见的是田叔那对无比严肃的眼瞳:“跟你何叔叔道歉,快点!”
平日里,田叔都会把田雯灵唤作灵子,很少会有直呼其名的情况出现,而此等罕见情况一经出现,田雯灵便知道自己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尽管依旧不明所以,但田雯灵还是带着心间的胆颤向何夕伯深鞠一躬,支支吾吾地说道:“对....对不起...何叔叔...”
“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道歉的,别听你爸爸乱说,乖乖坐下吧。”低头再抬头,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原先写满何夕伯一脸的悲凉已是去了大半,尽管尚未全数净除,倒也不碍慈蔼的眼神重现了。
“你婉儿姐姐她嫁人啦,嫁到别的国家去了,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很少回来的。”何夕伯细声细语地说道,柔和的语气正潜移默化地抚慰着田雯灵因无由遭受厉喝而有些害怕的情绪。
“至于你旭光哥哥...”纵使只是提起他的名字,却依旧让何夕伯的眼角闪现出两点泪花,不过未等它们下坠出脆响,仅在其形显于眼角之际,就被无形的回力给蒸发掉了。
挣扎片刻,何夕伯还是选择了在长叹一口气后,为田雯灵给出答案:“他去了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远到可能需要一辈子才能走一个来回......所以,他不会回来了。”
“这样啊...”田雯灵缓缓低下头,轻柔的嗫嚅中带着遗憾。
“老伙计......”至于田叔,他则是眼泛五味杂陈的光芒,缄默无声地注视着这位步入晚年却只能永远孑然一身的兄弟......
在有水深不见底的王朝之中,要想杀一个人,方法太多。
或是借用何患无辞的欲加之罪,将一人贬得恶贯满盈,在手起刀落,不仅永绝后患,还能为王朝赚得全民喝彩的好名声;
或是把弄文字游戏,令一卷文书变成一步一陷阱的终极死局,然后便可静等针对之人踩入当中,名正言顺地铲除威胁。
或是借刀杀人,先是利用那一颗颗说一不二的赤胆忠心,随后布下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安全又保险的同时,说不准还能有破釜沉舟的意外收获。
光是这三者的存在,便足以让大臣们,尤其是天灵帝国的文武百官们,为之胆颤心惊。
行天海卫曾有一名统帅说过这么一句话:提头上早朝,每日如此。乍一听可能没啥含义,但仔细品味后,倒是整个天灵帝国的真实写照。
何夕伯的儿子何旭光曾参加了行天海卫,那时候的统帅是田叔。初入行天海卫时,他便展现出极其夸张的天赋,用兵使策对敌,样样精通,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专门为领兵作战而生的一样。
从新兵登上分队队长,再到总队队长,一路顺风顺水的何旭光只是花了一年的时间,便已从冉冉升起的新星转而进化为武派当中最为杰出的当红之人。
但当一个人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巨星时,他的肩上,便将势必承载各色目光,而在这些目光中,最为需要小心提防,却又往往防不胜防的,便是来自九五至尊的瞩目。
何旭光是谁?是何夕伯的嫡子,而何夕伯又与田叔拥有着完全无法切断的兄弟情谊。两人已然分掌文武大权,若是再选择放肆,让其后代同样一马平川,这对于皇帝而言,明显是绝不可取的下等策。
所以,对于何旭光,那位九五至尊心生借刀杀人之计。那时正值反抗军猖獗,而在其中又有那么一位以原生之民作为旗号的势力佼佼者。
在那个时候,正值巅峰的他们,实力甚至足以跟四分之三个行天海卫相抗衡,然而,就是这么一支实力强大的反抗军,皇帝却只是委派了何旭光带兵五万前去讨伐。结果可想而知。
但何旭光还是回来了,尽管浑身浴血,杳无生气,但他还是凭借坚定意志,一如鬼神般走回了天灵帝国,在他高举过顶的剑尖,则是穿着一颗人头,那是原生之民的领主的头颅。
五万兵葬于黄沙,何旭光最终也是倒在了天灵帝国的城门下,倒在了何夕伯的注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