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战争之子（2）反击

声纳就好比舰艇的耳朵，在判读声纳这方面，声纳长无疑是杨骇的老前辈，但杨骇却觉得声纳长缺乏感受力。声纳长习惯将自己的想象力弃之不用，不经思索地就接纳机器的判断。但是他却觉得然而无论技术再怎么发达，潜舰的乘员还是会需要本能性的直觉，以及匠人般的巧思。

    “这就是被动声纳在三十分钟前侦测的声音——确实不是水流喷射引擎的波长，声音也颇有点忽隐忽现一些。”

    一名在半年前才刚分发就任的新手声纳员，是不可能当面批评声纳长的，或许是自己祖辈的文化决定的吧，一面将音频记录的范本编号输入至解析荧幕上，杨骇慎重地开口。

    “但是，接受到的声音却有一定的规律。很久以前的核能潜舰中，有的潜舰就会发出这种声音。要是能跟司令部的数据库进行比较的话……”

    解释荧幕上浮现出不规则的正弦曲线，尽管舰上的数据库显示了无数据吻合的讯息，仍无法保证这就不是潜舰推进系统的声音。现今潜艇的作风，是在潜航时以杂音较少的核融合水流喷射引擎来航行。不过无声推进系统早在美国与苏维埃进行冷战的旧世纪里，就已经是研究的课题，这段曲线所显示的声音，便与早期的无声推进系统有着类似的部分。

    要是没有因为消耗心血而从潜艇学校坟堆一般的古旧数据库里找出以前的记录，杨骇或许也会将其视为自然现象所造成的杂音了事。他持续进行着提高声音解析精密度的操作，然而声纳长对他发出的，则是混有叹息声的一句：“我说，杨骇啊……”

    “热心研究是好事，好学是好事，我也承认你的耳朵够灵光。不过，这不是学生在做的社团活动啊——那种古老时期的核能潜舰会在这儿出现吗？某些旧世纪的舰艇的确到现在还在服役，但它们的设备也早就受过改良了。你觉得，已经被舰内数据库排除在外的老古董，到现在还有人会用吗？”

    站到杨骇背后，声纳长把手插在自己粗肥的腰上，大声的训斥着：

    “海军可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兴趣，才把昂贵的装备交给你使用的。”

    劈头盖脸砸来这些沉重的话语，让杨骇觉得包覆往舰体的水压也不过如此。他垂下被丧气两个字覆盖的脸，在回答了【是】之后重新戴上耳机。鼻子喷气、缩起肚子，声纳长穿过当班乘员座位的后头，径自离开了可以说窄得跟鸟笼一样的声纳室。

    在一般战斗部署下的舰内，又是在干着掉脑袋的反叛任务，气氛却有如航海训练般和缓，大概是被告知不会有敌人的潜水部队渗透到这片海域吧。感觉到自己对来路不明的发声源急速丧失了兴趣，杨骇发出叹息。他的同僚，有着“数字”这个昵称的分析员盖伦听见后，安慰他道：

    “别往心上去，声纳长在大学是靠篮球闯出一片天的体育派，和你这种学文的人当然合不来咯。”

    拿下自己的耳机，盖伦扬起嘴角：“不过，我也觉得那不会是古董级的核能潜艇。这里已经被友军的部队封的死死的，在联邦的其他潜水舰队反应过来的时候，咱们早就离开了。”

    这样轻笑之后，盖伦重新戴起耳机，为间闲聊的时间划上了句点。

    会有那么简单么，杨骇在心里低语，然后重新审视监控台上的各项装置。

    他检视起能够以cg重现出海底状况的海底探索监视器，以及靠着主动声纳的反射波来投影出目标形状的音频荧幕。隔着相同间距设置于舰首、舰身侧面的主动声纳，可以过滤掉多余的声音，并将探索音集中在耳机里。所谓“多余的声音”，是指奥克拉荷马本身所发出来的机械声响，还有安装于两边上的核融合水流引擎搅拌海水的声音。

    就在下一个瞬间，钢铁碰撞的低沉声音震动了杨骇的鼓膜。

    按在耳机上的手随之紧绷，他看向身旁的盖伦，对方似乎也听到了一样的声音。脸色发青的杨骇操作监控台，将大有问题的声音抽出并修正，然后他转头盯着声纳雷达的圆形荧幕。没过多久，荧幕上便浮现橘色的亮点，哔哔作响的短促警示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比对结果是无。虽然探测不出推进声，但有某种东西正逐渐从右舷后方接近。距离不足一千米，底细不明的金属声响也持续传来，杨骇大叫：“这里是声纳室！”

    “方位一三二。目标速度对定为三十节!”

    拖着奇妙音节的金属声还在响，就在杨骇与盖伦分头进行着辨识作业的时候，舰长与声纳长一起声纳室里头。

    “你认为这是什么？”

    面对低头朝着自己质问的舰长，杨骇全身紧绷地回答道:

    “我不确定。这与鱼雷发射管的开合声并不一样，但听起来仍像是金属的声音。我觉得是关节的运转声……大概就像机器关节在运作的声音！”

    就在此时，盖伦尖叫道：“目标，增速！”

    “距离八百。正笔直地朝着这里过来！”

    800米，已经小于鱼雷的安全距离了，对方想干什么？！

    雷达上的闪烁标识急速地接近向圆心，超越四十节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奥克拉荷马的最高水中速度

    “全速，舵转到底！”

    同时间，声纳长叫道：“主动声纳，打声波！”的声音响起，杨骇立刻按下了监控台上的主动声纳钮。

    锵的一声，喇叭发出尖锐的声音，撼动了奥克拉荷马舰体。传播速度比在空气中快四倍的反射波受到机械解析，目标的轮廓一投影在音讯荧幕上，可以感觉到，现场所有人都咽了一口气。

    因为双方几乎是待在同样的深度，那形状肯定是从正面所见的模样。然而，目标的轮廓却十分异常，呈现扁平菱形的它，根本就脱离了舰艇的概念，而且不止如此，目标时时刻刻都在改变形状，并且以高速在海中潜泳逼近。

    明明就没有使用核融合水流喷射引擎，为何对方能在海中活动自如？在杨骇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的瞬间，将他推开的声纳长操作起身拿仪表板，发出“距离，一百六十！这样下去会直接撞上的”的警告。

    “碰撞警报！”

    舰长那接近惨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钢铁撕裂的声音贯穿舰体，杨骇从椅子上被甩了出去。

    盖伦同样也被弹飞，舰长与声纳长一起撞在墙上。就在警报响起，照明闪烁的时候，杨骇听到舰体被压垮的声响，他的意识就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