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唯一的挂念

得她脸上老态龙钟的样貌有些怪异。

    赤脚汉子脸上浮现一丝怒意，他的声音变得嘈杂，还带些碎音，嘶哑得像是一块漏风的破布：

    “老太婆，别多管闲事！”

    老婆婆没有理他，她把手中的鱼骨匕，拿到眼前端详、抚摸，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甚是怀念。

    赤脚汉子目露凶光，一转身，一脚朝李二踹去。

    可是脖间的一丝寒意，让他不得不跃向一旁。

    他怒道：“你可知……”

    话未说完，他又是向右一闪。

    老婆婆像是鬼魅一般，不时出现在他的身前、身后、左右。

    他咬着牙，不停闪躲，心中却已是将这个老婆子的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坚持不住，身形稍稍慢了一瞬。

    赤脚汉子感觉脖子一凉。

    这一凉，似乎凉到了秋天，丝丝寒气，瞬间涌进了他的身体。

    隐约中，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何必呢。”

    赤脚汉子想笑，但是已经笑不出来了，只是在心中想着，这报应来的可真快啊。

    ****

    太阳孤零零地挂在天上。

    蝉在树林里拼命地嘶叫。

    老婆婆看了一会已经趴在王翦尸体上哭睡着的李二，转头又看向四周，一片狼藉。

    她摇摇头，眼中有种难以诉说的落寞。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

    李二缓缓醒来。

    他跪坐在王翦尸体的旁边，愣愣发呆。

    雨越下越大。

    老婆婆不知从哪里找到了那块雨棚，在散了一地的残碎木头中，用三根细长的木头，支了个三脚架，然后用雨棚围住了两面。

    她和李二，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雨中，棚下，一起发呆。

    到了晚上，雨还是没有停，空气中，竟有了丝丝凉意。

    老婆婆燃起了一个小火堆，还煮了一锅粥。

    她盛一碗给李二，李二摇摇头。

    她只好自己喝了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亮，天晴。

    稠密的蝉鸣声骤然刺进耳腔……

    “有铁锹么？”

    嘶哑的声音蕴含着巨大的悲痛，让人忍不住心尖都颤了一颤。

    老婆婆点点头，“我出去找找。”

    不一会，老婆婆手里拎着一把铁锹回来。

    “走吧，我知道有个地方，也可以让他们做个伴。”

    李二把王翦背在身上，跟在老婆婆身后。

    走不远，就在一个山坡的背面，那里已经有了一座矮坟。

    老婆婆把铁锹递给李二，李二接过铁锹开始挖。

    老婆婆就坐在那座坟前，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李二把王翦埋了，也把十七年的感情一起埋了。

    李二想起，还在禹城的时候，王叔几次催促他离开禹城，但是他不听劝、固执、死心眼，把自己那一点点的私欲无限放大，无视其他人的努力，把一切当成理所当然。

    最后在那场与恶魔的倾城之战中，王叔身受重伤。

    为了保护他。

    李二的手紧紧地攥住，指甲入了手心，却没有一丝感觉。

    他有些后悔，如果他能听一次劝，如果，他能提前走几天，哪怕只有一天，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惜后悔没用，王叔死了。

    风起风落，云卷云舒，时间不知又走了几个轮回。

    这时，一个清丽的声音传来。

    “每个人都会死去，所以要珍惜还活着的日子，那是死去的人，唯一的挂念。”

    李二转头。

    老婆婆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位年轻妇人，中人之姿，却有种绝尘的气质。

    她眯起丹凤眼看向远方，显得眼睛又细且长。

    李二站起身，向她鞠了一躬。

    “谢谢。”

    老婆婆朝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李二拍拍身上的泥土，深吸一口气，也大步离开。

    她向南。

    他向北。

    而他和他，永远长眠于此。

    心挂他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