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来的时候,李怀石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要了一碗醒神汤,李怀石火急火燎地整合案件进展,以供一层层的往上呈递。
温若若投案是大事一桩,毕竟苏晚风的案子涉及了丞相和太傅,圣上多次严明会亲自督查。因此除却上报御史台审核,还要单独写个折子向圣上叙述进度。
其中光是递交御史台审核的材料,就极为繁琐。为了避免出现差错,以及方便核对,御史台曾多次下发文件,其间格式要求十分严格。人证资料,口供证词,尸检报告,时间地点等,必须一一对应,事无巨细。错一点都会被打回。
赵子遇被李怀石指挥的团团转,一会跑县衙补材料,一会又得替他誊录整理。李怀石的性子急躁,书写上报的文书里,错漏甚多。赵子遇没办法,也只得跟在他后面,默默替他检查修正。
一个上午,赵子遇都忙得不可开交,半刻也不得闲。待到呈交的文书整理的差不多,她才得以抽出一丝空闲,去县廨后面的静厅查看。
然而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姚山夫妇呢?”赵子遇拦住后院洒扫的小吏。
“哦,早就走了。”小吏头也没抬,继续扫着庭中的落叶。
赵子遇皱眉,又问:“那个叫阿金的妇人,医女给看过了吗?”
“看过了,还给她开了安神药,说是受了惊吓,歇两日就好了。唉,那妇人真能咋呼,吵的我们这些人也不得安生。又是鬼又是神的,简直跟失心疯没什么两样。后来,她男人借我们县廨的膳房煎药,又给她灌了好几碗,她才消停。我们怕她过一会再犯病,就让她男人赶紧把她带走了。”
走了姚山夫妇的住处在长安城的最南端,从宣阳坊过去,乘车也要一两个时辰,步行不晓得要花多久才能到。他们今早,大约是一开坊门,就往这边赶,才能在上午来到县廨。如今,竟这样被赶走了。
“人走了,为什么不来禀报?”赵子遇问。
“是李明府说,待那妇人的情绪稳定,就让他们走。我们也只是依令行事罢了。”小吏不耐烦的回答。
赵子遇原本想着,等他们要走的时候,再问一问“香兰”的情况。岂料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竟未来得及顾到这边。
又朝静厅看了一眼,赵子遇转身回到前厅。
“姚山夫妇那边,要不要派些人过去。还是有些令人在意呢。”赵子遇看向李怀石。
“不是吧守成,你也信那些怪力乱神的说辞?”李怀石一脸的难以置信:“香兰的鬼魂作祟?用脑子想想,也该知道完全不可能嘛!”
“若是鬼魂,我倒是不担心。”赵子遇转头看向县廨外面阴沉的天空,缓缓说:“只是这世上,有比鬼魂更可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李怀石好奇地问:“人都怕鬼,还有什么能比鬼更吓人?”
赵子遇默然,过了良久,才说:“还是派些人去吧。万一真有什么闪失,倒是不太好。”
李怀石摇头:“不是我不愿派人,而是现在真的人手不够。方才苏太傅差人回信,说是下午会过来县廨一趟,这边需得着人筹备接待。加之眼下是关键时期,县廨和衙狱的守卫,还需增派,皆是一刻也松懈不得。
而且近两日就要审理苏晚风的案子了,恐怕须得事事以此案为先。香兰的案子,毕竟牵涉少。仅仅因为受害者家属的一句胡言,就派人过去,似乎有些不妥。”
赵子遇低头思量,不再提此事。
又跟着李怀石忙了半个时辰,李怀石见她依旧心事重重,终于是有些于心不忍,便问她:“仲安呢?要不让他派几个人过去,他手下的人多。”
“他进宫去了。”赵子遇闷声说。
“哦哦,好像是的,最近不太平啊,太子监工的造纸厂也出了问题,他进宫大约是处理此事去了。”
说着,李怀石摸着下巴叹息一声:“唉,还真是不凑巧,一忙忙一坨儿,越是用人紧张的时候,越是容易出事呢。”
赵子遇默不作声,低头整理着公文,似乎还在想着什么。
李怀石见她不搭理自己,只好自顾自又说:“不如,你去刑部问问,看看那边怎么样。如果连刑部都调不出人,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刑部?赵子遇手上的动作一滞。被高远识破后,她着实不想去面对他。不过这个时辰,丞相府也该知晓温若若的事情了。高远或许会被丞相府召回去商讨审理的事情,也许并不在刑部。
“刑部真的可以吗?”赵子遇低声询问。
“当然可以呀!”
一旁的都头插嘴道,一脸的忿忿不平:“我们县廨啊,各方面资源一直紧缺的很,你以为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上面有个吸血的刑部。什么人力财力,全用来发展刑部去了。可实际上一要办事,还得落到我们头上。最后刑部只要提出协助调查,就能把功劳全部落了去。
如今这两个案子,刑部已经涉入了,最后免不了把功劳分去。既然如此,你还怕用他们几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