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就是要皇帝亲自下令,诛杀端王。
端王一死,朝中再无人与他抗衡,他便立即逼迫皇帝退位,他登基为帝。
永隆帝望着他,竟不敢相信,堂堂帝王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逼至如此绝境。
宫门口传来的喊杀声,隐隐传至大殿。
方才还金碧辉煌的殿阁高堂,此时压抑的几乎绝望。
沈绛一直冷眼望着前方,她周围坐着的皆是贵女,有些胆小的已经以袖掩面,小声哭了起来。
坐在沈绛身侧的沈殊音也是浑身颤抖,没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会不害怕。
反而是沈绛,轻拍沈殊音的手掌,轻声一笑:“大姐姐,别怕。”
太子作乱,或许早已经出现在她的梦境中,如今成了真,她竟也没丝毫惧怕。
突然殿中有一个宗亲跑出,跪在地上高呼:“皇上,端王在朝中培养党羽,在扬州大肆敛财,残害如此无辜百姓性命。还请皇上大局为重,下旨惩处端王。”
不知此人是太子之人,还是单单只是怕死而已。
但是有了出头鸟,旁人再说话便也容易。
又是几个朝臣起身,跪在地上:“端王之罪,罪无可赦,请皇上下旨惩处端王。”
众人都怕皇上若是不答应太子的要求,太子便会大开杀戒,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倒不如趁着现在,太子尚还有理性,一块请求皇上下旨严惩端王。
反正端王之罪,铁证如山,倒也不是冤枉了他。
郢王紧皱着眉头,左右望着,似乎正在犹豫。
他若是跟着一块请命,这岂不是在逼着皇兄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虽然端王确实有罪,可这时候众朝臣站在太子这头,帮着一块逼迫皇上。
若是太子未能登基,到时候皇上秋后算账。
全都是一笔烂账。
他犹豫间,望向身侧的谢,就见他居然在此时还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冲着自己轻摇了摇头。
郢王一怔,却还是按捺住了站起来的冲动。
谢冷眼望着殿内局势,外面太子的人马与皇上的人还没分出胜负,殿内的这把火也烧的不够旺。
直到皇帝看向他,突然点道:“程婴,朕命你亲自主审扬州案,你来说,此事究竟与端王有没有关系。”
先前谢几次将扬州案递交御前,都被皇上打了回来。
他就是希望,从谢这里,将扬州案与端王脱了关系。
终于他缓缓起身,撩起长袍,跪地道:“陛下,此案乃是微臣主审,因太后千秋在即,案件一推再推。但是此案缘由早已经查清。”
“确实与端王有莫大关系。”
谢清冷的声音,几乎是将本就站在悬崖边的端王,再次推了一把。
端王望着他,咬牙:“谢程婴,你害本王。”
谢毫不畏惧的望向他,冷声道:“殿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永隆帝无力退了一步,显然大势已去,他保不住这个儿子了。
纵然他有私心,可是逼迫他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让习惯了执掌大权的帝王,几近恼羞成怒。
可是殿内众人都在望着他,若是他还不能当机立断,太子‘清君侧’的旗号可就是彻底名正言顺了。
永隆帝终于下定决心,他环顾四周,厉声开口。
“皇三子谢昱瑾,邪僻是蹈,结党营私,疏远正人,亲昵群小,深负皇恩,今削去亲王爵位,夺端王封号,贬为庶民,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永隆帝到底还是没一退到底。
如今他这么做,已不仅仅是维护端王,而是维护自己作为帝王的最后一丝尊严。
“父皇,都察院已将此案彻查到底,既然父皇舍不得动手,那儿臣便代劳了。”太子连举兵造反的事情都干了。
此刻哪里还再想留端王一条命。
他恨端王入骨,恨他设计害了尚宝清的一条性命,更恨他这么多年来,纠结党羽,对自己步步紧逼。
若不是端王,他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太子大呵一声:“拿剑来。”
东宫护卫早已经在约定起事时,赶到此处,护卫太子。
此刻只要等外面何崇先率领的御林军打进来,太子控制住皇帝,还有这么多皇室宗亲,哪怕北大营接到消息又如何。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登基为帝,奉父皇为太上皇。
北大营的军士也都得听他的命令。
东宫护卫将剑拿了过来,只是太子接过,直接扔到端王桌前,“孤不想亲手杀自己的兄弟,你自裁于此,以谢列祖列宗吧。”
殿上的霍贵妃哀嚎一声,大喊道:“不要,瑾儿不可。”
端王手中无兵,进宫来参加宴会,连护身的武器都没带。
如今他是鱼肉,太子手持刀剑。
端王起身,从地上捡起那把剑,先是望向皇帝,居然还在矢口否认道:“父皇,今日诸多罪名加身,儿臣百口莫辩,只求父皇护我母妃周全。”
“不要。”霍贵妃想要扑上来,却被锦衣卫挡住。
端王握剑正欲往脖子上割,谁知他手腕一转,剑锋转向太子。
他居然打算杀了太子。
情况急转,可太子身边的侍卫却早有预料般,直接拔剑,挡在太子身前。
端王先前受伤严重,本就还未彻底痊愈。
况且太子护卫的功夫也远在他之下,几招之下,就直接将他击在地上。
端王倒在地上,刚想要躲,侍卫的剑已到了跟前。
眼看着这一剑直接就要捅穿他的心窝,端王在濒死的时刻,用尽全力往旁边一滚,只是他还是滚慢了些。
因为侍卫的剑刺破他的肩膀,竟顺势一斩。
啊。
一声凄惨至极的叫声,在大殿中响起。
终于这一声叫,也引起殿上其他胆小姑娘的害怕,众人哭成一团。
再仔细一看,端王的一支手臂,留在原地。
他的一只手被斩断了。
霍贵妃见状,彻底昏死过去。
沈绛望着端王,他断臂处鲜血淋漓,很快,鲜血几乎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身子,他伸手摸了一把,却没摸到自己的手臂。
待他转头四处张望,看见不远处的断臂,连滚带爬过去:“我的手,我的手。”
堂堂天潢贵胄,狼狈如蝼蚁。
整座大殿,眼睁睁望着眼前兄弟相残这一幕,除了压抑不住的细细呜咽。
几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就是世间最尊贵的家族,天命所归的皇室。
谢望着眼前这骨肉至亲相残的一幕,却丝毫没有被触动。
因为他早已是那个受害者。
他身上至今还有的剧毒,也是他的骨肉至亲,种在他身上的。
谢抬眸,望向上首的永隆帝,此刻这个执掌天下权柄的帝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个儿子要去杀另外一个儿子。
不过太子似乎并不打算在纠结在端王身上。
他转头看向皇帝,冷声说:“父皇累了,儿臣这就送父皇回奉昭殿歇息。”
皇帝身前的锦衣卫,全部站在周围,一副拼死要护卫帝王到底的模样。
太子没在言语,挥挥手。
身后的侍卫立即上前,双方战成一团。
只是锦衣卫指挥使尹晋身死,傅柏林带来的锦衣卫人数太少,特别是指挥同知袁乘也赶到。
他到了殿内,立即道:“太子殿下,微臣护卫来迟。”
“袁大人,你怎么才到,”太子望向上首的皇帝,淡然道:“这位傅大人说你杀了指挥使尹晋,可有此事?”
“皇上,锦衣卫镇抚使傅柏林杀害指挥使大人,竟还敢贼喊追贼,栽赃嫁祸给微臣,微臣这就是来救驾。”
傅柏林冷笑一声,也不辩解,提刀就杀了过去。
殿内彻底乱作一团。
谢一把掀开面前的桌子,一脚踢翻眼前的锦衣卫,夺走他手中绣春刀,拎着郢王就往上首的皇帝方向退。
好在郢王妃的位置,在太后的附近,所以谢将父母都放在皇帝身边。
他朗声喊道:“锦衣卫听命,太子犯上作乱,你们立即保护皇上还有太后离开此处,留下十人与我断后,一齐阻挡这些乱臣贼子。”
“程婴。”郢王妃大惊。
谢拎刀站在他们身前,转头道:“父王、母妃,你们随皇上还有太后,一齐退至密道。不管是北大营还是禁军,想必此刻已经得到消息,必定会进宫勤王护驾。”
永隆帝没想到,到了这时候,站出来保护自己的,竟是谢。
他眼神热切的望着谢,“程婴有心了。”
只是他摇头道:“朕乃一国之君,乱臣贼子,犯上作乱,朕岂能一走了之。”
“皇上。”
“皇上。”
周围包括顾敏敬在内的朝臣都高呼了一声,顾敏敬道:“皇上乃是万圣之尊,岂能轻易涉险,如今外面叛军已要攻入宫内,还请皇上尽快暂避至安全之处。”
谢立即道:“皇上,此处不宜久留,还请皇上尽快离开。”
永隆帝终于点头,只是临走前,他留下口谕:“郢王世子足智多谋,骁勇善战,今日代朕平定内乱,见他如见朕亲临。”
他还生怕谢指使不动那些忠心的兵士,留下了贴身的龙佩。
待说完之后,永隆帝扶着险些要昏迷的太后,随后朗声道:“此间之事,朕便交你。”
此刻,大殿的人早已经四处逃散。
朝臣寻找自己的妻女,大家都顾不得忠心,开始四散讨论。
直到谢朗声道:“众位大臣,叛军乃是从东华门、长安门、玄武门打进来,还请诸位前往寿极宫、安庆宫躲避。”
这下众人仿佛有了主心骨。
太子的人也是一边护着他,一边向皇上逃走的方向追去。
谢拎刀挡在身前,他与傅柏林背靠背在一起,傅柏林嘿嘿一笑:“我要先恭喜殿下,经此一役后,彻底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都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谢神色冷淡。
傅柏林轻声一笑:“果然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看殿下成竹在胸,想必早有后招吧。”
谢望着乱作一团的大殿,脸上闪过一丝冷漠。
是啊,他焉能真的以身犯险,让自己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呢。
随后谢淡声道:“我挡着太子的人,你立即去护着阿绛还有沈大姑娘离开此处。”
“殿下,阿绛那个功夫,等闲人近不得她的身。”
谢:“废话少说,还不快去。”
傅柏林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找沈绛。
可他还没想到,他还到跟前,就见沈绛拎着一把刀,护着沈殊音过来。
“师兄,保护好大姐姐。我去帮三公子。”
沈绛说完,把沈殊音交给傅柏林。
傅柏林气得‘嘿’一声,却只能眼睁睁她冲向谢。
这两口子把他当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