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费雪娜比了个“OK”的姿势。
白日里,她让费雪娜跑一趟,还有这么个目的,让她趁吴尘不注意把一楼的玻璃窗从里头打开。
她一脚踏上了梯子,爬到了窗边,小心地推开窗户,掀开窗帘,探入个脑袋。
费雪娜在后头问:“怎么样?”
常思齐小声道:“哇,好黑啊……你再推我一把。”
费雪娜推着她的屁股,帮她一步跨入了窗户,进了屋。
常思齐又从窗户探出脑袋:“嘿嘿,进来了,多谢fish!”
费雪娜在外头收梯子:“那我走了?”
常思齐:“走吧走吧。”
费雪娜:“要不要等你一会儿?”
常思齐:“不用,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费雪娜:“那万一吴尘把你轰出来呢?”
常思齐:“不要诅咒我。”
费雪娜:“不是咒你,我觉得吴尘这次很认真的,他决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
常思齐鼻子一抽:“你再说,我哭给你看啊。”
费雪娜:“好了好了,知道你哭功了得,怕你哦。”她抱着梯子回车上,开车走了。
老吴飞奔着冲下旋转楼梯,对着常思齐亲热地又叫又跳,常思齐紧张地一把握住了它的狗嘴,小声道:“嘘!不要吵啊……我给你吃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根早就准备好的牛肉条,引导老吴走到了它的饭碗前,老吴啃咬着牛肉,果然不叫了。
常思齐又蹑手蹑脚地来到二楼,轻轻地把卧室门推开一条缝,只见吴尘躺在床上睡觉,鱼缸淡蓝色的柔光撒在他身上,远远就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沉静的睡容让她想到“睡美人”三个字。
她又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卧室,来到他的床边,坐在地毯上,托着腮偷偷看他。
为什么这人明明就在跟前,还是感觉他在天边呢?
有距离感,是因为她已经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触碰他了。
她静静地坐着,看了好久,中途也忍不住伸手,却在摸到他脸颊之前收回了毛爪子。
老吴啃完了牛肉干,又闯入了卧室,干脆利索地蹦跶到了吴尘的床上,发出“嘭”得一声响,整张床被它跳得凹陷了一块,而后弹起。
常思齐吓得一把拽住它的前爪,生怕这狗把吴尘闹醒了。
老吴的身体沉重,常思齐抱着它两条腿,连拖带拽把它弄出了卧室,又小心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常思齐出去,吴尘才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看着她刚才坐着的那片地毯。
他的感官本就异于常人地灵敏,不知是否跟儿时的经历有关,哪怕是沉睡状态,只要周边稍有动静,他就会察觉,而后醒来。
从费雪娜的车远远地开进葡萄园,他就醒觉了。
白天,费雪娜出现,说话句句带刺,他就知道她一定是为了常思齐来的,但他没料到她还特意留了个窗,倒是他疏忽了。
其实从常思齐爬窗开始,他就该下楼阻止的,可也许就像常思齐说的,他不擅长分手,不知该如何狠心。
一楼传来动静,是常思齐在厨房做饭,用的正是费雪娜送来的食材。
很熟悉的动静呢,曾几何时,她好像也是因为贪吃,摸黑到厨房煮了吃的。
他哪里还睡得着?干脆打开了电视,脑中却在思考怎样让她离开的同时不惹她哭鼻子。
电视里正播放一则动物主题的纪录片,一个独居的老人收养了一只流浪猫,后来,老人去世了,房子转租给了一个年轻男人,流浪猫天天来窗边叫,吵得男人睡不着,男人只好打开了窗户,流浪猫熟门熟路地进了屋,躺到了男人的床上。从那以后,这猫天天来钻窗户,搞得这男人不得不收养了这只猫,成了流浪猫的新主人。
吴尘看着觉得好气又好笑,想到此刻在厨房倒腾的常思齐,可不就像一只钻窗的流浪猫么?如果此时不驱赶,她迟早会像那只猫一样,重新钻回主人被窝的。
他关了电视,下定决心,下了楼。
常思齐正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吃着饭,看到吴尘走下来,心中既紧张又期待,强装镇定,没事人一样自然地笑问:“要不要一起吃?”
吴尘:“不用。”语气凉淡。
尽管有心理准备,常思齐还是被他一脸没表情的冷意打击到,她继续厚着脸皮:“哦,早知道少做一点了,都是你爱吃的呢,浪费。”
吴尘走到她的餐桌前,把那份离婚协议书摆上桌面:“协议书你应该是看过了,如果觉得没问题……”他递过来一支笔。
常思齐再也装不下去了,放了筷子:“吴尘,你非要这样吗?在我吃饭的时候来倒我胃口?”
吴尘放下协议书和笔,站起身:“好,那你吃完再签。”
常思齐:“我不会签字的……只要我不签字,你就甩不掉我了吧?”
吴尘:“好,既然协议离婚不成,就走诉讼。”
常思齐声音已经不对了,但她极力在忍:“只要我不同意,诉讼也没那么容易。”
吴尘:“法律规定,分居满两年,调解无效,准予离婚。”
常思齐赌气道:“那我就赖在这里不走!我天天来爬窗,我砸玻璃也要进来!”
吴尘去开门:“那只有我走了。”
他很快换了鞋,开门出去。
常思齐连鞋都来不及换,跟着冲了出去,伸开双臂拦在他跟前:“你不要欺负我读书少,法律说的分居满两年,还有一个条件的好吗?除非是感情不和!”
她拦在跟前,他走不了,驻足,垂眸,沉默。
常思齐步步逼近:“吴尘,你爱我吗?”
她从不问这个问题,虽然她好奇得要死,做梦都想知道,但她也从来不敢问,可是现在,她被逼急了。
常思齐又走近了几步,钻进他怀中,没脸没皮地紧紧抱着他,抬眸,用一贯的撒娇眼神看着他:“你,爱我吗?”
吴尘终于低头,对上了她的视线,同时,也刚好看到她头顶的伤口,此刻,那里已经被纱布包好了,但依旧有渗透出来的干涸血迹。
吴尘的语气不冷不热:“抱歉。”他的手依旧插在睡袍的口袋里,一动未动,但其实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香烟,把烟盒子都捏扁了。
常思齐放开了他,泪珠不争气地掉落:“你不是说过,能磨合的吗?不是没有爱也能生活的吗?”
吴尘:“人的想法是时刻变化的。”
常思齐有点崩不住,语音带了哭腔:“那你为什么冒死救我!涨潮的那次,还有,在那不勒斯……”
吴尘:“换做任何人,我都会去救。”
常思齐音量都提高了:“可是你明明第一个救的是我!大巴那么多车窗,你第一个敲开了我面前的车窗!”
她记得那一次,透过大巴车窗看他,他的神情明明那么紧张。
吴尘:“夫妻之间,是有法律上的救助义务的,所以第一个选择了你。”
常思齐反驳:“你又骗我,如果不具备救助的条件,法律上也是可以免责的……”她已经开始用手背抹眼泪,“你又想骗我读书少!”
吴尘:“但是,当时有救助的条件。”
常思齐已经无法反驳他了,只能背过身去:“好,我说不过你,你不用走了,我走!”
她转身就跑了起来,沿着葡萄园的水泥路飞奔,边跑边用袖子擦着眼泪。
吴尘回房拿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叶观杰,又走出门。
这一次,他没有开车,远远地跟随那道身影,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跑得急,连鞋都没换,穿的还是室内拖鞋。
他跟得也快,衣服都没换,穿了一身睡袍。
常思齐大步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宽阔道路上,时而伤心到受不了,蹲下抹抹眼泪,时而又起身,快走几十米,时而突然驻足,翻看手机。
一路都很安静,偶尔驶过一两辆车。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这样走走停停,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一辆跑车出现,叶观杰强行把常思齐拖进了车里,吴尘才转身。
但他好像走不动了,随意地坐在马路牙子上。
路灯昏黄,将他的身影照得特别孤寂。
他掏了掏睡袍的口袋,拿出了香烟和火机,塞一根烟到嘴里,点燃。
终究,还是把她惹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