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糖,她每天叫上数十次,后来生了蛀牙,她就再也不叫爸爸了。
跪在母亲的遗体旁,她的两手攀在黑棺木边缘,就要盖棺了,这是她跟母亲最后的告别,从旁边的花盆里掐了朵白色的海芋,插进母亲交叠在胸前的手中,她咬紧了下唇,浓浓的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她咽了口水,才启唇说道:“妈,您在世时我付出所有都要尽孝;您去了,我不会在您的坟头掉一滴眼泪!”
起身时,她在眩晕的那一刹那又狠狠地咬了次唇,疼痛使她振作了些,旋身闭上眼睛,她清亮地喊了声:“闭殓!”
棺盖缓缓地推上,磨出的声响震动了人悲伤的神经,灵堂里哭声一片,夹杂着死者生前事迹的哭唱,此起彼伏,除了遗相上那张慈祥的脸,除了咬紧牙,握紧手的来茴,除了一直心痛着她的周于谦,均是泪眼涟涟地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之中。
火化的骨灰柩暂存在殡仪馆,明日便要启程回乡安葬。
来茴回了南岭别墅,书房里没有清香的薄荷茶,连杯白开水也没有,她坐在周于谦对面,隔着一张宽大的书桌,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是远远不止的,哪怕几日前,她还坐在周于谦的腿上,和他一起玩线上游戏。
这几日,也许会让他们错过彼此一生。
“我要求终止合约!”她公事公办的口吻。“未完的两个月的报酬以三倍赔偿,你可以直接扣除!”
周于谦毫不意外,灵堂上的所闻所见,足够他猜出她下步会做什么。“赔偿不用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陪我过完除夕!”他转动手上的圆珠笔,笔头是只透明小熊,这是来茴逛街时买的,买了一整筒放在他的书桌上。
“请周董事长不要强人所难,你明知道除夕我不可能回到a城!”
“不一定要在a城!”
她深吸了口气。“你认为我在为家母的守灵期内还能过除夕么?”
“是不能!”周于谦顿了顿道:“那就等你守灵期满后陪我一个星期吧!”
“恕难从命!”她霍地起身。“看来是谈不下去了,若周董执意要为难我,那我只好什么都不要了,如果你执意要我赔偿违约金,对不起,你可以请律师告我,反正我孓然一身,钱是没有的。”
说完,她摔门而去。周于谦“啪”地折断手中的笔,她为什么要这么倔强?非要一个人强撑着,依赖他不行么?还是在她心里,他是那么的靠不住?
换了只钢笔,他掏出支票,写了个数字,追出门外,在客厅门口拉住她。“真的要离开我?”
来茴低着头不说话,沉默算是回答他了。
他把支票递给她,拉她的手却没松开。“是不是恨我?”
来茴摇头。“你没有让我可以恨的。”
“那你答应我,会回来!”他在哀求了,他心里也承认了,这是哀求。
仍是沉默,她垂头盯着脚尖。“我该走了!”语毕,她迫不及待地转身。
克制了许久,忍耐了许久的他,蓦然间失了理智,捏住她肩,他用了很大的力,冲着怒吼道:“即使我***说我爱上你了,说我要娶你,你还是要离开是吗?”
盛怒的他没察觉到娇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也没看到她又咬住了唇,待他平静下来时,听到的也是平静无波的回答。“周董事长,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普通女人,手上的这么点儿财产都是你给我的。”她抬头,和他对视。“所以,我只想活着,好好地活着!”
他放开了她,她都那样说了,他还能不放开吗?
身后,是空洞的别墅,豪华而冷清的,甚至没有一点温度,这屋里唯一的温暖已走到路灯下,莹白色的灯光照着她纤细的身影,风扫了枯叶落到她的脚边,她背对着他,所以,他仍是看不到,她咬破嘴唇了。
冬夜的海风潮湿阴冷,她扯紧围巾,用力过度勒疼了脖子,咳嗽几声,咳出了星星点点的泪花,于谦——
你又怎么知道我心里的企盼,我心里的痛。企盼你在深夜里还能低唤我的名字,痛的是,往后的夜,我会一直一直唤着你——于谦,于谦,于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