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盖捧着茶杯沿发出一声轻响,苏颖眼睛里映出潘如月似怀念又似痛心的脸,她微微垂下眼帘,盖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看来这位潘如月潘姑娘是重生的呢。
潘如月在客居的厢房时脱口而出的那句“奕表哥可在府上”,以及在去客居厢房的路上她们俩的谈话,翠竹都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芦荟在一旁听着脸黑的不行。
这个潘如月,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苏颖打定了主意,抬头冲季姗姗微微一笑:“不必拘谨。”
潘如月把注意力从屋子里的摆设上收回来,抬头见苏颖朝季姗姗微笑,她觉得刺眼,低下头来,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夫人,这茶可是用山泉水煮的?”
季姗姗扭头看了她一眼。
“你品出来了?”苏颖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并不以为意,对她来说,喝茶就跟牛嚼牡丹,纯属浪费,平常她也不怎么喝茶。
潘如月心里有些得意,轻声细语道:“饮茶之水可分为三品,一品为江心水,二品为山泉水,三品则为深井水;然而在这三品之外更有无根之水,露水,雪水……如月独爱雪水,这雪水乃梅花雪水,指的是落在梅花花蕊上的雪,用陶罐收了,埋于树下,用时需用取松枝为柴将其煮沸,品时但觉梅香沁喉呢。”
潘如月说着说着突然痴了,她想起在雨天时,她就会拿了平日里收集的雪水雨水露水出来,用红泥炉子煮了水烹了茶亲手递给奕表哥,盼着他接过去的时候会对她笑一笑,会赞她茶煮的好。
可为什么这一世她重新来过,奕表哥已经不是奕表哥了?
还有这正房,她不喜奢华,选的都是古朴中透着优雅的,哪里像现在这般处处透着奢华富贵呢。
“姑娘倒是个雅致人儿。”真是有意思,这潘如月不是家在江南么,江南冬天可常下雪,足够她取梅蕊上的雪水?
潘如月回过神来,谦虚的笑了:“夫人过誉了,不过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若是夫人喜欢,如月可以让人取了如月收集的雪水来,煮茶来让夫人也品一品,尝尝新鲜。”
“哦?那倒是感情好,不过亲自煮茶可就不必姑娘亲来了,我这儿有个专精煮水烹茶的小丫头,让她来便是了。”
一时紫苏端了新做的点心来,苏颖捏了一块鹅油松仁卷笑盈盈的对季姗姗和潘如月说:“我原不爱这些油腻的,不过如今倒也还不错,你们也尝一尝吧。这是我原先怀孕那会儿我家老爷专门寻来的几个南边厨子里一个专精点心的厨子做的。”
季姗姗乐呵呵的捏了一块儿来,吃了一块儿对苏颖赞不绝口,扭头看潘如月也捏了块点心在手上,就是不动。
季姗姗也不说话,借着擦嘴的空档撇了撇嘴。卖弄那点学识到人家主人家来了,而且潘如月那些话,她也曾听过的。
苏颖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之前在人前时,潘姑娘要跟我赔不是,我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说起来我和姑娘你也不过两面之缘,能有什么事儿让潘姑娘觉得竟是得罪了我,而我不自知的?”
潘如月像是大梦初醒般,迷茫道:“夫人不是不怪罪如月了吗?怎么……”
潘如月这话顿时扎了芦荟的耳,从心里就看不上潘如月了。
苏颖嘴唇一翘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来:“我何时说过怪罪姑娘?不过是想姑娘给我解解惑,这可是为难姑娘了?”说着掀开茶盖含了一口茶在嘴里。
薄荷马上捧了痰盂来,苏颖侧一侧身子吐干净了才又打量起潘如月,语气平淡的说:“难不成姑娘你这个要赔不是都不知道要赔什么不是?这可是奇了。”
季姗姗也转头看向潘如月,潘如月身子晃了晃,声音还在打颤,还带了几分委屈:“如月不该扮成丫环到府上来,还在府上乱晃迷了路,惹的夫人和舅妈着急担忧。可如月当时是迫不得已,舅妈她…说是为了如月的身体好,便是拘着如月不让如月出门,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还望夫人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季姗姗怒瞪了潘如月一眼,朝苏颖说道:“说来这事儿我也有错,潘姐姐出此下策,我竟是想瞒着太太,结果给大表嫂您添了不少麻烦,到现在我还觉得过意不去呢。”
说到底,扮成丫环这个主意是潘如月自己出的,到后来还给自己找个迫不得已、情非得已的借口。
苏颖把茶盏放在桌子上,手腕上的玉镯子发出金玉之声,先前的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退下,换上了羊脂白玉镯子。听了季姗姗的话,‘扑哧’一笑:“我很可怕么?”
季姗姗不明所以,而潘如月的目光被苏颖手腕上戴的羊脂白玉镯子吸引过去,看清楚之后脸色不大好看。
苏颖等潘如月收回目光后才笑一笑,道:“原本是这么件小事儿,也累的你们记挂这么久。我记得当时就赔过不是,等后来上元节在外面碰到时,你们也赔了不是,都说事过一过二不过三,哪想到为了这么件事儿你们竟是道了三次歉,倒显得我不宽宏大量,得理不饶人似的。”
如果不是潘如月竟然在众人面前想落苏颖的面子,季姗姗自然不会再旧事重提,哪想到潘如月这么给脸不要脸呢。
季姗姗撒娇道:“大表嫂可很和善的,让人见了就觉得亲切呢。”
潘如月突然掉了泪,把众人的视线都给吸引过去了,一时苏颖没开口问怎么了。季姗姗已经厌烦了潘如月这样,在大家和乐融融的时候,她突然就掉眼泪大煞气氛。
一时竟没人接茬,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潘如月的啜泣声。
薄荷悄悄撇撇嘴,芦荟也拧了眉毛,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嫌弃。
苏颖往椅背上靠了靠,换了个慵懒的姿势,对季姗姗说:“听你说潘姑娘的病好似是因为郁结于心引起的?”
季姗姗乖乖的点点头。
“唔,这样哭个痛快也好,能将心里头的郁气借着泪珠子散出来,我才想着还是不要劝,不要打断呢。”苏颖想潘如月这样在大家说的高兴的时候掉眼泪,有可能就是想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到她身上去,众人得去哄她、劝她、宠她,她就是众人的关注重心。
但如今这是她的地盘,谁会去想怜惜个泪包子,而且这泪包还是她家男人的烂桃花。
季姗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以前就是做错了,在潘姐姐垂泪的时候我们就不该劝的,我可记住了。”
“是这个道理。”
潘如月哭也不是,不哭更不是。
薄荷背过身去捂嘴偷笑,芦荟嘴角也悄悄上扬。
季姗姗更是幸灾乐祸,她和苏颖也有话聊,毕竟她们俩还有个交集,那就是苏言容,一个人说,一个人时不时插一句,场面看起来还挺融洽的。
过了一刻钟,苏颖低头喝了一口茶,再看潘如月已经不哭了,苏颖装模作样地关怀道:“还不快给潘姑娘再斟满茶,哭了这好一会儿,也该渴了。我们家没那么讲究,没有收集什么雪水露水的,只有山泉水泡的茶,潘姑娘就将就将就吧。”
季姗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大表嫂实在是太有趣了。
潘如月涨红了脸,苏颖一抚掌,笑道:“瞧瞧,这哭过之后,瞧着脸色好多了,真是应了一句诗,‘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季姗姗也不觉得吃醋,乐意附和苏颖调侃潘如月,潘如月双眼里又盈聚了泪光,可想到苏颖的打趣,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苏颖看的正正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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