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搜完阖宫回到正明宫时,王福泉手上的消息也就全了。他一一向陛下汇报今夜各宫的动向,却将慈宁宫的事卖了个关子,只等陛下提问。
陛下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银簪,烛光顺着流云雕纹流淌,仿佛旭日初升,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璀璨。
陛下微微眯眼:“思忆为何夜半沐浴?”
王福泉忍俊不禁:“太医院开的方子,郡主不肯用,太后便命人夜间也烧着水,只待郡主忍不了咳嗽,也就肯了。”
陛下放下银簪,一眼瞪去王福泉的揶揄:“难道是朕多虑?”
王福泉答得滴水不漏:“奴才不懂何为多虑,只知您行事素来稳妥,无论如何不会出错。”
陛下笑出声,指着他摇头:“你啊”
折腾了大半夜,思忆郡主好不容易挨着床,却不困了。
她扭头望向枕畔的九命,眼中浮起几许复杂。
那是她从未向任何人展露的,最深沉的欲|望。
一个人哪怕不求滔天富贵,但总要求生;一条鱼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可惜她是个废柴,便只能借助寻芳令的势力;可惜寻芳令还不完全是她的,便只能费尽心机去夺。
今夜明华宫发生的一切,纪飞鱼都从黄芪口中提前得知,甚至就连藏匿九命,也是早就布置好的——建议药浴的太医是纪业的人,纪飞鱼大半夜不停咳嗽,只为启发千雀用药浴的木桶藏人。
没错,女主连千雀都骗。
新任令主要上位,可不得跟属下培养感情,培养感情最快的方法,可不就是英雄救美?
飞鱼透过重重纱帐,去看窗外皎皎的明月。她纠结着许多事,思念着一个人,他这个笨蛋啊,只会派笨蛋来保护她。
可是二哥哥,为什么我只能固守自己,而不能得到报酬呢?
哪怕这些报酬,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之上。
人这一生,总在为一个个谎言冒着风险。明明知道会有戳破的一天,却还是抱着侥幸,想在那之前,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这种感觉,往往不被两种人理解。一种是无需得到也能自保的人,另一种是无需费力也能得到的人。
前一种是过去的纪六小姐,后一种也许会是未来的纪六小姐,偏偏思忆郡主不属于两者。
少将军,你能理解她吗?
东北,衷州城门。
千秋节假期的第二个夜晚,少将军亲自巡视城防,抓着喝酒打瞌睡的,都拖下去打军棍。
衷州营参将佟岩忍不住为他们求情:“二公子,这酒是陛下所赐同贺千秋之酒,将士们多饮一杯也情有可原啊。”
少将军扶他起身,口气复杂:“衷州本是东北最近西凉之地,竟有数年未曾正面一战。佟参将,其中难道没有自身懈怠之故吗?”
佟岩羞愧难当,不由一叹:“少将军所言极是。”
即将行刑之时,少将军突然叫停:“你们中能打赢我者,军棍则免。”
因在军中,为避械斗之嫌,比试者都不曾用剑。将士们开始还有点胆怯,后来经佟参将激将,终于一个接一个上场,结果都被少将军揍成了猪头==。
这下酒也醒了,瞌睡也没了,他们趴在地上痛不欲生:尼玛还不如挨军棍呢!
等等,没有打赢,岂不是还要挨军棍!
少将军笑得和善,表示本将军也不是什么恶魔:“军棍先记着,日后以军功相抵。”
他抚上腰间的浮光剑,在拔出它的那一刻,笑容倏然褪去,眼里威压沉沉,染上一丝嗜血。
少将军将佩剑举过头顶,热血沸腾于胸腔,豪气脱胎于根骨,壮志共鸣于肺腑,字字有如铿锵剑鸣,振聋发聩——
“诸位将士,我知道诸位不是真的懈怠,只是苦于没有一战的时机。然衷州地处险要,还怕没有时机吗?怕只怕时机来临,你们一个个都忘了如何拔剑,如何举枪!拂林男儿志在家国,岂能因一时困厄,弃自己的壮志于不顾,弃拂林的风骨于不顾,弃大胤的国土于不顾,弃我们身后的大胤子民于不顾!拂林王曾凭此剑,将西凉十万羌部主力斩于马下,平跃持剑在手,不敢辜负先辈殷望,唯有竭诚殚力,与君共候战时!”
佟岩拔剑附和:“誓死追随少将军!”
众将士拔剑附和:“誓死追随少将军!”
呼声直入云霄,撼天动地,少将军不由抬眼望天,看见遮挡明月的流云,似乎都淡去了一些。
平跃读三国志,很喜欢那句——
“因穷致泰,不犹愈乎?”
若能凭借窘困得到安宁,不是同样地愉快吗?
人生不得意处常|八|九,聪明人不安于困境,力求化险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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