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迁徙,但是有几年还是没有来得及迁徙,牲口就被大水冲走了;短暂的夏天过了,更加短暂的秋天转瞬即逝,漫长的冬天到了,大雪覆盖了山野,牛羊即使冻不死也饿死了。拓跋云河兄弟不时地的接济,还有檀部也给了一些粮食。但是他们也不多,张骞心知肚明,只能依靠自己了。两人结伴射猎,一边为了生存,打些食物;一边也是磨练自己。
那一年,雪特别大,甘父一个人早早的走出了帐幕,菱叶夫人的第二个孩子就要降生了,张骞只能留下来照顾妻子。甘父踩着齐腰深的积雪,艰难的走着,马、驴、牛,都起不了作用了。他不准备跑远,就在附近打几只飞鸟充饥。走了半天,身上的汗干了又出,也没有见到一只鸟!在这样的大雪里,本就难有飞鸟出来,何况他已经打了好几天了,哪里还有鸟敢出现?他只得一点一点的往远处搜寻。远远地,雪地上的黑印吸引了他,兴奋、惊喜使得他浑身重新充满力量,他知道那一定是哪个饿极了的野兽出来寻食的痕迹。他机警的顺着兽迹搜索着,这是一条狼的足迹,打中了,可以够他们吃上几天。他想不通为什么只有一只狼出现,但是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他要会会这个孤独的狼。
他循迹搜寻,走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狼,而狼迹却失踪在一片树林里了,他也不知不觉的离开帐幕有几十里远了,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甘父的心头有了些许的恐慌,今天他恐怕回不到帐幕了。天空阴沉沉的,寒风吹过了干枯的树林,树枝吱嘎作响,树上的积雪扑簌簌的落下,扬起一片雪雾。甘父立住了脚,他仿佛听到了什么,脸色大变,远远地正有什么东西穿林而来,目的正是他这里。他毫不犹豫的拉开了弓,搭上了箭,面向着声响发出的方向,退到了一棵大树前,靠定了大树。一阵极为猛烈的狂风刮过来,卷起了树间的厚厚的积雪,向着甘父迅猛的撞击过来,甘父大喝一声,手中的箭发出,直向一大片飘扬的雪幕刺入。他不等第一支箭飞到尽头,第二支、第三支接着发出。雪幕落下,他面前的雪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一头斑斓猛虎倒在他的身前,离他仅有三尺左右。甘父圆睁怪眼,觉得身上都是湿的,顺着头发还有水滴滴落。这是他见机得早,才没有被这头外出寻食的大虎所伤。他镇定了心神,上前查看,三支箭全部射进了老虎的身体,一支中在肚腹,一支射中了头项,还有一支只是射进了前腿。
甘父虽然杀了猛虎,却也精疲力竭,做到雪地上起不来了。听着越来越猛烈的西北风,甘父勉力爬起,割开了老虎还有余温的躯体,喝了几口血,他知道无论如何,是背不走这头猛虎了。而就此扔在这里,又殊为可惜。还害怕晚上又有别的猛兽来袭,到那时,不要说保住这头老虎,就是自己的性命也难以保全了。甘父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弃了,赶快离开这片树林。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趋走着,他惊惧的发现自己失去了方向,只是在打转。他仰头看天。天上只剩下浓云密布。看看周遭,除了自己的足迹,就剩下大片的白色的雪原。恐惧牢牢地抓住了甘父的心。
他稳住了心神,坐在雪地里。让寒冷来帮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冷静下来的甘父用快要冻掉的鼻子慢慢的吸着气。然后向着一个地方走下去。他的鼻子还从来没有骗过他。这一次也一样,一股牛粪的醇厚的味道越来越浓了,他看到了一处山坡。牛粪味儿就是从山坡的那边传过来的。他吃力的翻上了山坡,山坡下面是一个小山坳,一个孤零零的帐幕静静地待在山坳里。他大口的痛快的呼吸着夹着牛粪味的温暖的气息。然后他听到了帐幕里面传出来的厮打声,一个女人痛苦的哭喊声,一个男人威严的带着醉意的怒斥声,一个孩子的稚嫩的哭声。这是一家人,他们在争吵,甘父司空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他毫不犹豫的向着帐幕奔去,几条狗在猛烈的叫着,向他扑来。甘父打倒了一条,踢中了一条狗的肚子,但是他没有办法击退它们的攻击。他勉强支撑着,希望主人的出现能够挽救他们的狗。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惨呼,是女人的惨呼,然后是男人的闷哼。他觉得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挥拳击碎了一条狗的脑袋,他的弓击出打断了一条狗的脊梁,其他狗狺狺的退开了。甘父冲进了帐幕,一支箭射了过来,差一点就中在他的肩头,被他伸手拨开了。里面,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立着,手里还拿着一张弓,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怯弱的倚在毡毯上,地上一个人倒着,甘父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胸口在汩汩流着血,他痛苦的蜷缩着,拼命想要堵住伤口。
甘父几步上前,扳动那人,只见他面皮已经发黄,眼睛已经没有了光彩,知道他没救了。他看着那个女人,女人颓然坐倒,紧紧地抱着孩子。甘父没想到他心目中温暖的帐幕竟然是这样的,他扭头离开了帐幕,重新走进了风雪中。他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身子越来越重,一头倒在了雪地里,爬不起来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待在一个帐幕里面的,熟悉的牛粪味带着热气围绕在身边。他睁开眼,身下是一个毛织的毡毯,身上盖着的也是毡毯,他感觉自己身上竟然没有穿衣服,大惊。一个人的背影在不远处干着什么,听到了他的动静,回过头,看着他羞涩的笑了笑,身边一个小孩抱着她的腿。甘父认识,就是那个杀了自己男人的女人,自己被她救了回来。女人走近了他,轻声说道:“感觉怎么样了?你吓死人了,一直在说胡话!我以为就不活你了呢!”甘父对她感激的点点头,虽然内心觉得她邪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男人,不过谁让她救了自己呢。
甘父说:“谢谢你。”却干张嘴,发不出声来,他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嘴巴、喉咙干的难受。女人好像知道他难受,把手里的羊皮袋放到了他的嘴边,打开了塞子,一股浓郁的奶香扑鼻而来,甘父毫不客气的大口喝了起来。这时候,一只狗叫了起来,其他的狗跟着狂吠。甘父有点不耐烦,眉头皱了起来。女人轻轻一笑:“你打死了我几头狗,他们现在有了一点动静就大叫起来。”甘父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初次到此的场景,记起了自己是打死了一两只狗,点头致歉。奶的滋润,使得他可以说出话来了,“有人来了。”女人厌恶的皱眉,孩子惊恐的张大了嘴,直往女人背后躲。甘父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来人让她们如此的紧张。女人把孩子放在他的头前,走了出去。
狗叫的更加强烈,显然它们也不愿外人的到来。一个人踩着积雪的咯吱声响着,马喷着口沫的声响,甘父用心听着,眼睛在搜寻自己的衣服,他悄悄地爬起来,光着身子把破洞已经补上的衣服拿在手里。迅速地穿上。他已经感觉到对方是来者不善的。穿好了衣服,他抱起了孩子,隐在门口,倾听着。这时候外面两人已经搭上了话,男人的声音带着笑嘻嘻的样子,一副不怀好意的浪荡子的声音:“菊儿,你男人死了几年了,一个人怎么能过下来。跟我走吧,我的帐幕更温暖,里面有你的地方。啊。呵呵。”
女人没好气的说:“三浪娃。我不用你操心。你把自己的几个女人侍弄好就是了,不要让别人偷了她们的心!”却是讥刺那人,不留情面。
那人也不恼,依然笑嘻嘻的:“是了。你到了我的帐幕。你替我管住她们就是。你的娃儿。我当做自己的娃儿。”甘父明白了,这女人是个寡妇,因此才有人打她的主意。那么死了的那个男人自然也不是她的男人了。
菊儿说道:“你赶快回去吧,你的帐幕不怕漏风吗?”显然是讽刺他连自己的女人都照顾不了。三浪娃有点恼怒了,骂道:“臭婆娘,别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香喷喷的东西!耷拉眼不是还在你的帐幕里面的吗?为什么他可以,老子就不可以?老子今天就偏要进去!”上前波拉开女人,就要进帐幕,女人大怒,拉住了他,两人厮打了起来。甘父好笑,这女人泼的很,这些男人已经有了几个女人了为什么还要找一个如此泼辣的女人呢?岂不是自找罪受!但是,菊儿毕竟救了自己一命,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在自己眼前吃亏!他跨步出了帐幕,菊儿正被三浪娃丢翻在地上,双手挥动想要打菊儿,他的胳膊被人铁箍一般的箍住了,骨头好像都要碎了。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满脸虬须,眼睛蓝莹莹的人,正盯着他的眼睛。三浪娃大怒了,耷拉眼进了菊儿的帐幕,他还可以忍受,他不能忍受的是一个西番竟然也进了她的帐幕。他在甘父松开了手后,跳了起来,随手拔出了佩刀,大叫道:“你这个骚番子!发骚发到了匈奴!找死不是。”劈头盖脸的劈下一刀。甘父没想到这人居然不由分说就动刀子,心中气愤,退后一步,把孩子递给了菊儿,返身上前,迎着三浪娃的刀击出一拳。三浪娃没想到他还敢还手,更加生气,使动了刀,泼风一般的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赶一刀,恨不能一刀把甘父劈做两瓣,不劈成两瓣怎么能解了他心中的恶气,他要把他大卸十八块,还要吃了他的心肝,喝了他的脑浆,把他的皮塞满了牛粪挂起来,让那些臭汉人,骚番子看看,想要进入匈奴女人的帐幕的下场!
甘父见他疯了一般的放手进击,显然今天的事情难以善了,对方竟然对他如此的痛恨,是他想不到的。甘父有了一丝的恐惧,还有就是极度的气愤,他不明不白的被人如此的砍杀了,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甘父覷着三浪娃的进击,想要找到反击的机会,怎奈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在雪地里寻找路径,耗去了他的精力,是难以想象的;而且这个三浪娃居然不是一个弱手,他的刀法使了几十招,却没有露出一点破绽。甘父大为惊奇,这人是什么来头,这个菊儿是个什么来历?
甘父的体力在急剧的损耗着,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极为困难,三浪娃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他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刀刀不离甘父的左右,甘父只能一步步的后退,他脚下一呲,一个踉跄,仰面跌倒。三浪娃大喜过望,赶上一步,一刀劈下,他感觉裆部一疼,腿跟着也是一疼,听到了腿部的可怕的响声,他跪倒地上,撕心裂肺的疼痛马上使得他的脸上、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对方怎么就得了手?
甘父踢飞了对手的刀,对方的这只手恐怕再也握不住刀了。他站了起来,刚刚行险侥幸,故意跌倒,是他发现对手两腿骑马时间长了,下地有点哆嗦,下盘不稳,虽然刀使得有模有样的,只是到了地上,两腿就是三浪娃的弱点。如果他能够迅速地杀了对手,他的弱点也不成为其弱点,幸运的是,十多年来,他总是在对手发现了他的弱点的前面杀掉了对手,因此还没有一个人敢说他的弱点在什么地方的。甘父看中了他的弱点,在跌倒地上的时候,双腿放松,连环踢出了三脚,才轻轻落地,看着对方痛苦的跪倒跟前。
雪山射虎飞鸟惊,一心事主有奇能;草原义士称胡奴,千年谁比甘父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