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通道电梯门口,突然毫无预兆地炸起一声巨响——
轰隆!
电梯门像炮弹似地横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当场变形。
灰烟弥漫中,从电梯内部一脚破门的白晟单手搂着沈酌,就势突破而出,就地一滚起身。跟在他俩身后的杨小刀轻轻松松跳了进来,警惕举枪对四周一扫:“安全。”
白晟从地上站起身,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沈酌一把,就遗憾地发现沈监察已经顺势跟自己分开,若无其事地退后了半步。
“这是基地的倒数第二层,也就是陨石储存仓的上一层。”沈监察像没事人一样,低头拍拍身上的灰,“只要再下一层我们就能找到荣亓了。”
白晟拿眼斜觑打量着沈酌,目光落在那双手上。
刚刚在电梯井里顺着钢索往下滑的时候,那双手臂还紧搂在他的脖子上,既听话又温顺,恨不能全身都再贴紧点;结果一出电梯,立刻拉开公事公办的外交距离,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了。
“你看什么?”沈酌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没什么。”白晟收回目光,喃喃道:“三十七度的心竟能做出如此冷酷潇洒之态,呵,男人。”
沈酌:“?”
“怎么下去啊?”杨小刀举枪对准地面,一副跃跃欲试很想把地板打爆的样子。
“这基地花了几十亿美金,楼层中镶嵌的全是钨合金板,打不穿的。”沈酌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这边。”
地下层全是各种智能设施和火力防卫。幸亏安东尼奥能控制后台,把整个基地的防卫系统都停了,否则荣亓要是利用尼尔森的权限开启高火力防卫模式,那他们这短短几步路怕是要精彩很多。
防卫通道尽头,沈酌凭借记忆在昏暗中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墙根上一张铁网,俯身打着手电输入一串密码,然后示意杨小刀上前用匕首把铁网撬开。
哐当!
铁网落地,一声亮响久久回荡。
“这是一条临时水冷管道,四天前我来巡视时看见的,还没来得及让人封上。”沈酌向铁网后幽深逼仄、仅仅半米见方的通道扬了扬下巴,“爬下去就可以直接通到下一层了。”
“……”白晟加重语气:“爬下去?”
沈酌点点头,眼神也有点复杂。
白晟和杨小刀站在那,两人一个S级一个强A级,面无表情望着盯着墙根上那个洞。
“当年我年少无知,曾以为拯救世界的英雄值得一个隆重盛大的出场,却万万没想到最终结局是要在无人的地底爬空调洞。”白晟两根指关节捏着自己的下巴,一言难尽地看向沈酌:“真的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吗?”
沈酌向身后一指:“有。顺这个方向走二百米有个升降平台,体积庞大,气势磅礴,自上而下垂直降落到地底栈桥,这基地工作人员给起了个名字叫国王的轿辇。”
白晟虚心请教:“那我们之所以不能去坐这个国王的轿辇……”
两人四目对视片刻,沈酌终于说了实话:
“因为我上次来没录那个指纹,强行乘坐会释放百万伏特,把轿辇上的国王电成黑碳。”
“……”
沈酌对面父子俩无声控诉的目光中妥协了,伸手拍拍白晟的肩,低声协商:“我答应你如果这次解决了荣亓,回头我就在申海市广场上给你办个庆功会,一群监察员抬着你入场,像国王登基一样巡游整条街,可以吗?”
白晟挑眉俯视他,只见眼底微微闪光,神情颇为玩味,须臾道:“还是别了吧。”
沈酌不明所以。
白晟俯身贴在他耳边,轻声笑问:“我要是当国王了,那你当我的什么?”
“……”
白晟促狭地笑出声来,不去看黑暗中沈酌那瞬间的表情,对杨小刀打了个前进的手势,然后带头俯身探进了那个水冷管道。
·
三分钟后,白晟在最前清障开道,杨小刀在最末尾断后,中间夹着一声不吭低头前进的沈酌。
管道深处其实很狭窄,有时仅容一人匍匐而过。幸亏白晟这人本身性格就心细如发,能在队伍最前面把一切障碍和突刺都清除干净,跟在他后面的沈酌哪怕直接手掌撑地,也不会被管道中任何零件硌到或刺伤。
“我有个疑问。”白晟的声音从管道前方传来,随口道:“荣亓手下有多少高阶异能者啊?”
“结合褚雁的观察和国际总署的追踪来看,他手下的中低阶异能者比较多。”沈酌手肘在身下一撑,很轻易就通过了一处狭窄弯曲处,“A级应该在十几个左右,跟野田兄妹一样都是最激进的种族主义分子,最强的那个已经被你杀了。”
“那个被我拧掉狗头的小日本?”
沈酌唔了声。
野田俊介那空间黑洞确实是个大杀招,单说战斗力也首屈一指,哪怕放到全球范围内都算最强的A级之一了,这倒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在上面阻拦我们的是一堆低阶战五渣,这么大的入侵行动他都不带点A级高手出来助拳吗?”白晟皱眉道:“难道他把人都带在自己身边了?”
“……”
沈酌沉吟少许,不置可否,缓缓道:“其实还有一点我也感觉奇怪。”
“怎么?”
“进化源是高度危险物品,一旦进入密封仓,起码几年内都不会再有任何人去动它。为什么荣亓却入侵得那么急,甚至都不能等到确定你回了申海?”
白晟想了想,扭头看向沈酌头顶:“会不会是他怕再过一段时间尼尔森的通行权限就被完全作废了?”
“其他几个监察官也这么认为。”沈酌呼了口气,喃喃道:“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管道中三人低头匍匐,除了杨小刀对爬洞这个事情适应得太快了,手脚并用噌噌噌噌,偶尔一头撞在沈酌腿上发出“嘶!”“嘶!”吸气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半晌才听白晟鼻腔里轻轻地笑了一下。
其实只是鼻息很轻的一笑而已,数秒后却传来沈酌的声音:“……你笑什么?”
“我笑咱俩。”白晟用大拇指往上一捻,把管道内突出的钉子跟橡皮泥似的捻平,防止尖刺刮到身后将要经过的沈酌,漫不经心道:“咱俩现在可以有商有量,看着跟同生共死的战友似的,但一转眼你可能又觉得咱俩属于不同阵营,一个是进化者,一个是人类,然后你又跟防贼似的防着我,生怕我哪天就要叛变去对立阵营开始丧心病狂搞屠杀……”
沈酌冷冷打断:“我没有那么想。”
白晟悠然:“哦,是吗?”
狭窄通道里没人出声,少顷只听白晟带着微许自嘲地哈了一声。
“我比你以为得要了解你。”沈酌低头避过管道衔接处的突起,突然开口道。
白晟有点诧异,扭头瞅了一眼,但只能看见沈酌乌黑的发顶。
“任何高阶异能者进入申海,其详细档案都会在第一时间呈到我的办公桌上,包括你。当初看你那份资料花了我整整四天时间,幼年经历,父母事故,性向偏好,行为模式……成长过程中每一件可以分析出你这个人性格的事,每一个细节。”
沈酌顿了顿,说:“甚至连你大学时跑去举报飙车党,我都让人调出了当时的执法录像。”
白晟无声地啊了下,想起还真有那么回事。
那时他才十八九岁,开着人生第一辆牛气冲天的911GT3,在山道上被一帮社会人轮番超车疯狂挑衅。这个年纪热血沸腾的小伙子是很容易失去理智的,更别提他还开着GT3这样的超级性能怪兽,只要一脚油门他就能教这帮跑山党重新学做人;但问题是,白晟清清楚楚地记得,考驾照的时候明明说了跑山违反交规。
白晟这个人,对于自身拥有的强大力量天生就有种变态般的、超乎常人的忍耐和克制。他能在十几辆改装车的围堵挑衅之下清醒理智把车开下山,并立地反手一个举报,让那帮跑山党全被交警逮起来了。
“越强大的力量就代表越不可控的风险,因此我必须对辖区内每个异能者做出危险判定,超出一定范围就要驱逐出境。”沈酌淡淡道:“但你的判定结果出来居然是危险趋近于零,以至于当时我因为找不到理由驱逐你而倍觉烦恼。”
白晟噗哈哈哈地笑出了声,一边前进一边顺手把头顶几个尖锐的钉子摁平。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面对不同阵营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沈酌沉默片刻,说:“你曾经是我的战友。”
白晟安静下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们确实并肩作战过很多次。
在泉山县卫生院与荣亓的手下短兵相接,在申海市郊第一次发动抹消万物的因果律和守护一切的逆十字,在第一次得知HRG计划时许下的诺言与青涩的亲吻,在白日梦中赤裸裸面对彼此最痛苦,最混乱,最不堪回首的经历。
但那些仿佛都很遥远了。
在中心区陵园前所有记者的见证下嚣张搂走沈监察,那一刻发自内心的快乐与得意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连回忆都带着微许遥远的酸楚。
“所以别老想着驱逐我了,”良久白晟才淡淡道。
他眯眼望向管道前方终于透出的一丝亮光,沉声说:“也许将来战场到最后,你会发现我才是你最需要争取的战友。”
仿佛心尖柔软的地方被猝不及防重重一烫,沈酌瞳孔略微压紧。
“……那我呢?”身后突然传来杨小刀闷闷的声音,“未成年人不算数是吗?”
白晟噗一声失笑。
沈酌闭上眼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少顷也不由低声地笑了起来。
“好了,小心。”白晟向后打了个手势,盯着前方管道下的出口,瞳孔如鹰隼般锐利明亮:“让我们嚣张且谨慎地突入敌人老巢,并做好把这帮杂碎一锅端的胜利准备。”
哐!
白晟一胳膊肘打掉铁网,如矫健的雄鹰,双手一撑出口边缘,高空转体翻身直下。
嘭一声重响,他屈膝稳稳落地,迅速向四下周围一瞥。
基地最深处的地心层其实是个巨大的地底穹隆,备用电源维持着这一层的运作系统。穹隆正中地面被挖空,沉着一座类似于浮顶式储油罐一样巨大的铅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陨石储存仓了。
一座栈桥悬空,连接着他脚下的地面和储存仓的正门,栈桥上是一道黑衣的背影。
竟然只有荣亓一个人!
沈酌当空跃下,白晟看也不看,伸臂一接稳稳抱住,反手推到自己身后。
紧接着杨小刀也扑通落地,抬头愕然:“老巢呢?!”
“……这是在唱空城计不成。”白晟眉宇压紧到了极致,从这偌大空间的每一寸扫过去,语调却是戏谑中带着轻佻的:“荣先生?荣哥?Hello?你是活人吗?”
不远处那背影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真的是他们从监控里看到的荣亓!
沈酌想站出来,但心念一转还没动,就被白晟默契地按住了,身高差让他只能看见S级略微抬起的下颔和干净结实的侧颈。
“干嘛呢荣哥,你那帮手下全被我撕了,临死时还在盼着你过去给他们撑腰。”白晟一手按着沈酌不准他动,双目望向前方栈桥上的人影,笑道:“你不上去送他们一程,跟这儿钓鱼呢吗?”
荣亓站在阴影中,终于嘶哑地开了口:
“我会把你送下去陪他们。”
顿了顿之后,他又冷冷道:“尽管他们只是想要二次进化的低等同类而已。”
沈酌眉心猝然一跳,突兀的违和感从心头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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