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观若重新点燃了屋中的灯火。
她在银缸之下,仔细地看着那如同胡郎一般来去无踪的少年放在她手中的那件东西。
她果然不识得这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这是做什么用的,只能认出来,刻在竹片内侧的两个篆体小字。
“灵献”。
不知道是这东西的名字,还是裴俶的字。
晏既的那份公文之上,并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可见他在裴家,不过是个可有可无,于当前的局面并没有什么影响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人,也敢夜潜有晏既重兵把守的驿馆,兼且来去自如。
不知道该说是晏既和他身后的那些人太过轻敌了,还是这少年太有本事,胆子太了些。
但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裴俶和晏既一样,只把她当作玩物,并没有丝毫的尊重。
观若取出了她原来的那支木簪,重新将长发绾好。
方才的那本《广异记》落在了地上,她将它拾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那个少年应当不会去而复返了,时间还早,她重新翻开了它,坐在灯下读起来。
看了几篇,忽而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到底还是合了书页,不打算再等穆犹知回来,先行收拾了片刻。
明日便要到达安邑,今日先遇上了裴家的一位郎君,可见晏既担忧的不错,裴家只怕的确有人要打她的主意。
想到此节,她心里又烦躁起来。
裴俶投进香炉中的的确不过是杂香,那香燃的久了些,便令人觉得有些头昏。
观若望了窗户一眼,见自己的影子映在上面,才发觉她一直都忘记了再把窗户打开。
于是她站起来,轻轻的推开了窗。
此时更是夜深人静了,院中的灯笼熄灭了不少,便越发衬托出月光皎洁。
她趴在窗台上,好好的感受了一下夹杂着木樨花香的温柔夜风。
去年此时,她还活在前生。
从春天到秋天,夜间她都无事可做,云蔚山间小屋的台阶之上,坐着看月亮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只有冬天的时候他们不会坐在台阶上,总是在小屋之中围炉夜话,听雪重折竹之声,诉尽平生事。
只可惜此时回首起来,秋月春风,只余满眼凄凉事。
观若睁开了眼睛,举头望过明月,低头……低头却望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院中的晏既。
他站在木樨花树之下,肩头分明落了点点金黄,应当是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此时观若对上了他的目光,有些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也不知道该说是她打扰了他,还是他打扰了她。
是晏既先开了口,“既已将烛火熄灭,为何又重新亮了银缸?”
他看起来很平静,并没有丝毫不悦,语气就像是在询问他的下属。
而他站在院中的时间,也远比她想象的更久一些。
观若住在驿馆的二楼,明明是她高高在上,令他仰望。
“早先灭灯想要休息,而后在榻上辗转反侧,并不能睡着。”
“因此又亮了灯,随手拣了一本驿馆中的话本来阅读。”
她并不打算在此时就把裴俶的事情告诉晏既,她想先弄明白裴俶在裴家的地位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
要晏既站在她这边,从来都是有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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