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即便手刃了当年的仇人,也还是意难平。
因为逝去的人是永远不会再回来的。
那药里大约有一些安神的药材,喝完了药,眉瑾很快又睡了过去,比没有喝药之前要安宁了许多。
蒋掣还没有回来,看来山中藏冰之处,即便策马,来回也要许久。
晏既这样用心的不想让她死,也难怪穆犹知要错认了他的心意。
观若处理完药渣,拿着药罐再回到营帐中的时候,晏既仍然坐在眉瑾床前。
神色晦暗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见观若进门,眼中一下子有了焦点。“吴先生一共给你准备了七日的药,军营中药材珍贵,你若是不想找死,就最好不要浪费。”
怕吵到了眉瑾,他是压低了声音说的,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却一点都没少。
他同她从来都不肯好好说话,好像语气稍弱几分,便显不出他心中对她的恨意一般。
观若无意同他争吵,低头行了礼,便从一旁的架子上找到了吴先生标注好给她的药材,同样倒进了药罐中。
她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才能在晏既的身旁找到片刻的安宁。
等她做完一切,不经意回过头去,却正好对上了晏既的眼神。
他似乎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骤然同观若的目光相接,有些不自然的别过了眼。
而后道:“小声些,不要吵着了她。”
观若方才明明一直很小心,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反而是他说了这一句话,眉瑾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观若也就无心同他计较谁对谁错,担忧的望了眉瑾一眼。
幸而眉瑾也只是动了那一下,便仍然沉沉睡去了。
营帐中安静了片刻,晏既站起来,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些,“我出去看看蒋掣回来了没有,你照顾好她。”
观若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副恭送他出帐的模样。他其实没必要告诉她他的行踪的。
晏既站在原地,似乎又看了她几眼,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等他终于出了营帐,观若才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眉瑾的床前,取下了她额上的布巾子,试探了一下她的额温。
温度降下来了一些,已经不似方才那样烫手了,观若心中略略放心,取了干的帕子过来,替眉瑾拭去了脸上的薄汗。
将门之女,又在军中行走多年,眉瑾生的是很英气的,也一看便不是寻常人。
不知道前生她是怎么就那样相信了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不过报那一点恩情,就愿意带着她做逃出军营这样危险的事情。
进宫之前,她也不过是市井出身而已,不似琼楼玉宇中的闺秀佳丽。
她可以每日行走于大街小巷,世情冷暖,她也是见惯的。
虽然年纪尚小,再单纯,也不该单纯到这个地步。如今回头想一想,其实是一直陪伴着她,如师亦如母的袁姑姑改变了她许多。
袁姑姑看似是照顾着她的生活起居,其实是安排了她生活中的一切,几乎将她思考的能力也剥夺了。
除却她要学的那些东西,她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多少。
这应当也是梁帝的授意吧,他只要她做一个同文嘉皇后形似的傀儡,懂得诗词歌赋,懂得弹琴弄筝,令他在一个眼错间,觉得是他最期盼的她回到了她身旁。
他不需要她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需要她有旁的心思。
梁帝其实也毁灭了她生命中许多宝贵的东西。
她是晏、冯两家的惨案中最不为人知的一个受害者,可惜没有人会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