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那黑衣公子闻言暴怒,却勉强压抑自己的怒气,道:‘在你心中,我就那么是非不分,残暴不堪?’
那少女道:‘倾尘弟弟,你别生气,我不过太关心忘忧姐姐,白叮嘱你一句罢了。’
那黑衣公子面色渐平,方道:‘当今皇帝昏庸暴虐,大皇子却仁善爱民,我不过是顺势而为,想要借武林之力助蔚申末一臂之力罢了,早日推翻皇帝暴政,早日让天下百姓脱离水深火热,也算是不枉花思酒的一番牺牲了。’
那少女听到那黑衣公子说到最后一句,却是身子一颤。
那黄衫女子道:‘话虽如此,你难道对权力没有一点渴望?’
那黑衣公子眼中似乎亮起了一点光,随即,那光又熄灭了,他道:‘我曾经想禁锢住一个人的自由,可那样的话,花思酒就算要从地底下爬出来,也一定要杀了我的。一只已经失去了心的鸟儿,我如何还能折断她的翅膀?权力,不过是我得不到她,为了不让自己像个行尸走肉般地活着,而找的一点慰藉罢了。我将我的自由做成风筝交在她手里,可她恐怕,连拽拽那根线,都懒得做吧。难道活着的人,无论如何,都比不过死的人么?她的心里,只有花思酒和阿凉。我比不过花思酒,难道连阿凉都比不过么?’
黄衫女子无话可答,叹了口气,她又如何不懂薄愿醒心中的痛?她和薄愿醒,同是天涯沦落人。黄衫女子道:‘那也没什么可比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薄愿醒在她心中,就是薄愿醒,就是花思酒也不能替代。何况,现在能陪在她身边,只有你。’
那黑衣公子不答,他炙热的眼光像火焰一样,几乎要将那少女燃烧殆尽。
一个穿粉裙的少女举着一碟热乎乎的杏仁包,递给一位一直没有出声的白衣公子,道:‘东风哥哥,好久不见,你快尝尝我做的新品,这是用杏仁做的皮,鹿心做的馅,好吃得很,相思姐姐她们不懂欣赏,都不肯吃呢。’
那白衣公子却是毫不嫌弃地接过包子,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眼看就要将一碟包子吃完。
那粉裙少女劈手夺过碟子,叹了口气,嗔道:‘鹿心吃多了会烧心,我曾与你说过,只不过要你尝尝,怎地要将一碟都吃完?东风哥哥,只怕你根本吃不出来是什么味道罢?’
那白衣公子闻言,却是默然不语。
那粉裙少女接着道:‘东风哥哥,花谣姐姐……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你还是独来独往。如果你感到孤独,其实我们这些朋友,很愿意陪伴你。’
那白衣公子听了粉裙少女的话,如同一根刺扎破了他的心脏,他深藏其中的所有痛苦顺着那个洞黏答答地流了出来,他冰雪般的容颜产生了一丝裂痕,露出了一张痛楚的脸,那痛楚甚至令他的脸看起来非常平凡。世界是最公平的。犹如神砥的他,面对着这世间人人都会面对的痛苦,也平凡得像这世上最普通的人。
他曾是世间自由的风,从不为任何人停留;他曾是人间高傲的雪,不染纤尘,清高孤傲;他曾是天上冰冷的月,清冷孤绝,不懂情之一字;他曾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将自己摒绝在世事之外。可是,这一切都变了:他为一个人停了下来,他为一个人染满尘埃,他为一个人动了心,他懂得了情之滋味,他将自己的所有热情都给了那个人,他习惯了她陪在身旁,习惯了和她分享,习惯了温暖,那温暖如此短暂却令他甚至想不起来从前寒冷的日子。如果我不曾感受过温暖,我便不会觉得严寒是如此令我难以忍受。在他习惯了陪伴之后,她却残忍地离开,他又变成了孤独的一个人。他曾享受孤独,而现在,孤独是如此令人难以忍受。
他是世间不自由的风,他是人间沾满尘土的雪,他是水中虚幻的月。
那白衣公子颤声道:‘谢谢你,宓儿。但是,我将永远孤独。’
那先前的少女忽然道:‘花谣姐姐,你能再弹一次《霓裳羽衣曲》么?’
那黄衫女子点头,解下瑶琴放在膝上,素手轻弹,曲子如流水般泻出;那少女脚尖轻点,身形飘动,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却是伴起了舞。那舞非今非古,我见所未见,却当真若流风回雪,轻云蔽月,直令人目眩神迷。曲声婉转,穿云裂石,一时间我竟像回到了大唐盛世,沉浸在那华美雅致的意境里。一曲既罢,那少女停下了舞蹈,立在原地,我竟目瞪口呆,不能说出一字。那少女一曲既罢,双手一挥,竟将身上穿着的霓裳羽衣撕为碎片,露出一身孝衣;那黄衫女子却将瑶琴摔在地上,琴弦崩裂,二人同时道:‘知音已逝,霓裳羽衣从此绝矣!’。
那少女说罢,牵过那匹火焰也似的红马,一声娇叱,不顾身后诸人的阻拦呼喊,竟骑着马儿飘然离去,不知芳踪。’那胡须客说完,不由叹息一声。
“果真令人叹息!难道仁兄所见,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衣’霓裳羽衣么?那黄衫女所弹之曲,莫非是霓裳羽衣曲?可惜可惜!终被双双毁去,世人不复见矣!”矮客人道。
旁边坐在角落里的紫衣公子听完他们谈话,忽然滴下泪来,长身而起,结账出门。她一声呼啸,一匹火焰也似的红马奔啸而来。那公子爱抚了一会儿马儿,低低道:“好马儿,小姐走了,她恐怕见了你伤心,将你托付给我啦。我们回夏家去罢。”夕阳的余辉将一人一马染上一层柔和的色彩,那公子牵着马儿,渐渐北行,唱起了她家小姐教给她的歌。只听她歌道:“出其东门兮,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兮,匪我思存。缟衣綦巾兮,聊乐我员。虽则如云兮,匪我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