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麻烦不是其他,而是竹鹤烟。
任她都如此震惊竹鹤烟对孔梨突然生出的好感,更不必说告知千算万算的灿青那边。
把孔梨安排学了飞舞,看来她今日仍得借选布之名,去见一趟真正的少主灿青商量对策。
老者叹息一声,拉着孔梨进了飞舞厅,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还是昨夜卿姨吩咐人连夜打扫出来的。
厅内铺着厚厚的丝毯,顶上挂着铜丝铜带做成的飞身,似乎为了隐形,上面包了一层罗棉金丝布。
老者要上身示范,孔梨仍然缘于方才众人口中的讨好竹鹤烟,而铁着脸拒绝。
如果真的如了竹鹤烟的愿,她就完全不可能再被送入沣府中去了。
偏偏是硬闯沣府万箭穿心,也好过在这里陷入歧途。这真真是在坏她的大事。
卿姨走过来,一脸不成器的看着她。
孔梨以为她是为了劝自己从了竹鹤烟,于是口上恨不得先拒绝:“卿姨,今夜我要去主楼找赏主,我不等了。”
卿姨很意外,抬眼看她问:“这是为何?”
“我不是来这里吃干饭的,为了更多首饰和衣服,给卿姨赚钱。”
卿姨听到这里倒是合不拢嘴,平日里有人这么说,她早就大捧特捧了,可如今,她问:“你万般人事都还没学,怎么自信就能找到赏主呢,赏主个个不缺投怀送抱,你贸然出,可不是就要被冷落一夜了。那可是折身价的做法。”
“我不怕。我就要找外面的赏主。”
言下之意就是不从竹鹤烟。
卿姨见有舞者在,也不能说一句话都不为竹鹤烟说,不怕一万,万一传入竹鹤烟耳中,恐这么多年的蛰伏就失去意义,叫人生了二心,于是问:“昨日少主见你,所为何事?”
“昨日我在厅中当众闹事,少主不满,把我叫去训了几句,我得了教训,再也不敢,就想找赏主为红场尽心尽力。”
卿姨很满意她的回话,尤其注意到老者也听了个清楚,想到灿青一直吩咐孔梨脑子笨让她多担待,没想到并非如此,她又跟她来回对了几句,直到把竹鹤烟对她的心扭曲的一干二净,才放心的说:“你愿意好好学飞舞,我今夜就给你位子让你去主楼。如果跟着白爷学的好,今夜就可以露一手,找个赏主机会也就大些。”巧妙的圆了过去,她又走到白爷身边。
“白爷,辛苦您了。”
老者拈着胡须点点头,“不碍不碍,我尽力。”
方才孔梨故意僵着的身子也放松下来。
老者翻身示范,那粗筋壮骨霎时间变得柔美婉转,指尖轻掐,手臂流转,一条青粉长带在他手中如鱼过水,飘飘欲仙。
这老者白爷还真是个舞家子。
孔梨心下轻松了不少,想到这飞舞也能引起今夜赏主们的讨论,正算是要达到她的目的,于是她也不绷着,翻身上了旁边的铜圈中,努力的学着老者动作,任由飞舞的动作和借力,使得铜圈于铜丝前后飞越,还正应了其名,飞舞。
老者见她此刻身轻臂灵,学起来还颇有个模样,于是也扔掉先前的成见,把那美招奇招,连带着翻转的险招都带着传授起来。
大半日过去,两人都已汗流不止。
翠衣端了两人的饭送进飞舞厅来,两人竟然都匆匆吃一口,又上了那铜圈带,一遍一遍的舞了起来。
孔梨那年幼时舞蹈的底和练武带来的借力使力的理解,让她格外适合飞舞这门奇技,甚至,后来老者停歇下来,孔梨都不必分心模仿学习,按着半舞半功的招数,竟然展示出一种独特的感觉。
老者叫好几句,也能看出一些练武的底子。
他没有指出,混迹江湖多年,他早不爱多管闲事,只是小心的调整些细节,让那种练过武的感觉瞬间在柔美中消失殆尽,也算是无形的为她做个掩瞒。
直到卿姨又前来,孔梨才知时候不早,两人竟然沉浸于此,练了一天未歇。她谢过老者,就急着带翠衣去梳洗装扮。
夜深,红粉街逐渐热闹,间间屋子亮起,打亮了孤云城的半片天。
人声开始纷闹起来,笑声谈话声不绝于耳,丝竹由弱到强,缓冲着就进了主厅把握起气氛,后厨的香味穿过流动的空气,不时与美酒,与男女子们的熏香粉气混合在一起,放眼望去,皆是绫罗绸缎玉冠粉面,整个厅里珠光贵气。
钟声轻启,公子哥与商户巨贾纷纷入座,打扮的优雅艳丽的女子们开启房门,或倚靠杆栏,或慢步下楼,勾着吊着人的性子,为主厅里增添游乐人间的氛围。
扮好的孔梨已然站在了主楼天舞阁的厅边,面前是更加精致的铜圈罗带,向下望去,三层楼的高度令她有些晕眩,人声不绝于耳,丝缕竹乐声声伴弦,波动着空气都带上了涟漪,孔梨吞了吞口水,有些急促的呼吸。
她不想说她有些怕高,但站在这里的时刻,她显然需要承认这一点。
老者不知何时走来身边,孔梨回头,急忙问好:“白爷,您还在这边。”
白爷点点头,“我年少时也是个怕高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来我看着这高,觉得空气也是我能踩的到的物,当你把力全部释放出来时候,你会感觉一切都很安全。”
这话很好听,倒是不甚管用,卿姨知道她害怕的是什么,走上来道了一句,“少主今晚或许会来。”
这话一下让孔梨抬眼,她抓紧自己的丝带,毫不犹豫的就走进铜圈之中。
卿姨一笑,今日有更大的惊喜。
随着一阵丝乐变奏,众人耳闻不对,都有些疑惑的环顾抬头,此时,孔梨纵身一跃,铜圈带着她就划入了主厅的最中间。
丝带长甩,羽袖拂风,孔梨想着整日练习的招法,借力飞跃,舞姿婉转,丝乐更是起劲,以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强劲节奏响起于众人耳畔,美招烁目,众人不时轻呼叫好,奇招惊险,上下飞跃,渐入佳境,转身炫技,让那丝带在在手中轻巧抽转如鱼过水,轻环飞舞,恰此时,卿姨设计了彩羽丝瓣,霎时间就从天厅各处落了下来。
孔梨回神,伸出手臂接到几个。
猛然间场景如梦似幻。
入口处,一个青衣白貂,玉冠蛇木的男子停了下来,抬眼似笑非笑的往上看去。
好一片美景美人。
几日不见,她竟灵美至此,不知是否玩耍的已经忘了任务丢了初心?
像是冥冥之中感应到一样,孔梨同时向那清冷的存在看去。
是…师傅。
是灿青!
赏主们先慢慢从这新人的飞舞中醒来,再顺着她的目光向后看去,强烈的冲击让猛然间众人都是一凛,站在门口的可是,灿家少主,灿青。
他怎么会来?
还有,他,他竟然能够站起来?
灿青还望着空中的孔梨,今日卿姨传信给他,竟然说竹鹤烟对孔梨动了心思。好一个让人算不到的意外。
他虽面上依旧冷漠,口中却淡淡的让卿姨给她留一个座,正好他也该来看看,这孔梨化身吉梨,在这红场玩儿的如何了?
卿姨自然更会演戏,急忙穿梭其中就走到了灿青面前。
“真是贵客,敢问公子可是灿家少爷?”
“是我,灿青。”
见他薄唇轻言,得了准的众人纷纷震惊,见过没见过的都知灿家少爷早年受了苦,双腿折断再不能行,常年坐于轮椅,再不出府,此刻竟然自然站立,丝毫不见轮椅的身影。
“那少爷可要点几名作陪,称称雅兴?”
不少女子半露香肩意图攀附,灿青四周环顾了一会儿,伸出扇子指着天上,“就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