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能够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并且能够占据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帐篷,这种冒险者们的综合素质还是很高的。
“女巫”两个字尖利地划过林间,惊起一群飞鸟,也惊起了整片营地的震动。
那些低矮的帐篷,仿佛趴在地上的丑陋巨人,闹哄哄地,左鼓起一块,右鼓起一块,然后忽得一跳,就从里面蹦出一个全副武装的人来。
脏成一绺绺打着结的头发,瞪着眼时不由自主咧起的嘴里满口黄牙,残破的皮甲像是长在身上的第二层皮肤,沾着一块块不知道是油渍还是血迹的东西。
他们手里的武器虽然没有华丽的手柄和花纹,却银亮如新,在太阳下反射着极星一般的光芒。
很明显,这些武器大有来头。
该隐也是当时就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指认。
不是因为他认出了那些人手里的刀剑全部是教会出品的对血族特攻武器,而是因为所有人从帐篷里涌出来以后,这里的空气质量立刻直线下降。
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真丝手绢捂住口鼻,该隐后退了几步,打量着那些冒险者。
一共近六十人,每人手里都有一把教会产武器。
大概有十几人腰里还别着一把银柄匕首,他还在四五个人胸前看到了挂在银链上的可疑小瓶子。
太脏,太乱,这些肯定不是教会专门培养的猎魔人。
就算原本珍贵的圣水和圣器如今已经没有那么稀有,但也不应该泛滥到如此地步。
看来,最近这段时间来这里捕猎的族人们接二连三地折损未归,还真不是因为大意轻敌。
虽然百年前他与圣子有过互不干涉领地的协定,他也依约不再扩张领地,但现在,或许,至少那个老家伙从来都没放弃过对他的剿杀。
该隐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黑发女子身上,而她也刚好转身看向了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该隐觉得自己的一切,从里到外,从灵魂到记忆,全都被看穿了。
错开视线再转回,那女子也已经收回视线,弯腰捡起地上的草帽,掸了掸,重新搓好帽沿处的草绳——该隐以为是破草梗的那些,系在了腰间。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从费力镇来的叫做塞缪的男人,二十六岁,手背上有颗黑痣。”
阿初的视线一一扫过眼前的人,问道。
她的淡定反而让包围她的人不淡定了,刀锋齐刷刷地指了过来,其中一位厉声问道:
“回答我们的问题,你是不是女巫?”
阿初想了想:
“如果你们对女巫的定义是有一定超自然能力的女性的话,那我大概是;如果是指与魔鬼有来往的女性的话......”
阿初又思索了片刻:
“有鉴于这里会将异教人士和其他山野精怪宽泛地认知为魔鬼,恰好也有几位将我当做朋友的‘魔鬼’,那我也算是女巫吧。”
莫名其妙的废话听不懂,但她最后的那句结论所有人都听懂了。
该隐则是把她的话仔细咀嚼了一遍,尤其是第二句,顿时收起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态。
可能是“同类”,或许会有同样的弱点,万一这女人真的被这些流浪汉给杀死了,那岂不是他的罪——
“我只是来找个人,你们想抓就抓吧,刚好我在这里等等人。”
该隐看着那个黑发女子随便走了走,突然脚步一停,抬手拨开指向她心脏的剑刃,从那人的腰间解下一把锁链,在自己的双手手腕上绕了绕。
“估计这样会让你们放心一点,大家可以把武器收起来了,想睡觉的继续睡觉,想吃饭的去吃饭,各忙各的吧,不用在意我。”
说完,她走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身边,把锁链的另一端递给他:
“找个清静的地方看守我,另外,你认识一个叫塞缪的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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