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贵一代名将,又是二圣宠臣,承蒙圣上钦赐宅邸。此次宴会,自然也是玉盘珍馐,铜烛高烧,丝竹轻响,轻罗环佩的舞女扭着柔软的腰肢歌舞助兴。
李白因为有了薛小姐的手令,顺利的进了厅堂。他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的小厮后面,目光正对着的,正是李忠达的位置。李忠达按照官阶,坐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神色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举盏祝贺之际,薛凤儿在一众宾客之前将那把玄铁宝剑奉给薛将军,薛将军拔出剑鞘,见那玄铁宝剑精纯锋利,气韵通达,着实堪称神兵利器,心中着实满意,不禁面露得色。
众宾客见状,连连夸奖薛小姐醇厚孝顺,薛将军当真是好福气。薛仁贵脸上愈发得意,他望着下首李忠达一脸若有所思地神情,主动向李忠达举杯:“我这个女儿不错,李大人的令郎也着实不错,说真的,老夫一介武夫,见他箭术惊人,为人也谦虚知理,着实愿意把他当做乘龙快婿,倒是真不在乎他有没有这一纸功名。
李忠达举起酒盏,面色如常:“多谢将军厚爱。”
众位官僚纷纷说道,人各有志,不论是征战沙场还是筹谋朝堂,都是为了报效大唐。薛仁贵听了倒是颇为高兴,亲自下来与李忠达干了一杯:“李兄,我薛某今日把话放在这里,明年不管李公子是否能够榜上提名,我薛某都还愿意认他这个女婿。”
一旁的薛凤儿,禁不住面颊绯红。李白听了,却暗暗直皱眉头。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个小厮拍拍李白:“发什么愣啊,还不赶紧把这道酒糟鸭子端上去。”李白还未回过神,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已经把一个放着两份酒酿鸭子的托盘直接放在了李白手上。
李白苦笑,酒糟鸭子的气味钻入他的鼻子,数月之前他来薛府,已经领教过薛府厨子的手艺实在是一般得很,这次再过来,发现和上次别无二致,李白不由得暗暗同情薛将军,枉他战功彪炳,却没有吃过真正的好东西。
李白正腹诽,薛凤儿却抢先按捺不住,搁下筷子,对着薛将军,口气带着点儿娇嗔:“爹,府中这厨子手艺也太差劲了,爹爹今日宴客呢,鸭子做得不好,真可惜了爹爹特意拿出来的陈年佳酿。”
薛仁贵与薛凤儿都是直来直去的人,薛仁贵宠溺地望了女儿一眼,看着众位宾客哈哈一笑:“老夫常年征战在外,于吃穿上不甚讲究,倒是我这宝贝女儿的嘴,着实被外面的酒楼惯坏了,不知哪位同僚可有名厨推荐来我府上啊。”
彼时,李白正一把那两盘鸭子端上众人的酒桌,突然他听到桌上有人悄声跟他说:“李兄,今日某为你争取机会,你要是投了将军小姐的缘,可要替我多多美言。”——那是宋问之的声音。
“宋兄,你别……”李白的心头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得额头上冒了汗,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宋问之一把攥住他的手,站起来朗朗有声:“薛小姐,宋某向你举荐一人,这位李兄弟虽说只是西市街琅嬛阁中的一个杂役,却着实有一手做饭的好本事。”
李白面上一阵发窘,薛凤儿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前些天,我在琅嬛阁中吃到的蜜饯可是你做的?”
李白如实地点点头。
薛凤儿脸上难得露出一点赞许:“如此说来,你的厨艺倒还真不错,这样吧,你现在去厨房做出一份酒糟鸭子,若做得好,本小姐重重有赏。”
李白微微松了口气,幸好薛小姐让他当场去做一份,为了不让薛凤儿看中他,他故意做得难吃些不就完了么。不过宋问之举荐他,虽说也有些私心,倒也算是一片好心,他只要做得不是太难吃,比府中的厨子略强上一点儿。薛凤儿自然会认为宋问之没见过世面,没吃过真正的好东西,倒也不会怪他。
李白这样想着,便朝薛凤儿拱拱手,跟着仆役去了厨房。
鸭子这种食材,做得太好吃或者太难吃都不容易,不好不坏实在是太容易,李白驾轻就熟,三两下准备,就把鸭子放进了蒸笼。今日的暑气本就有些升腾,厨房中更是闷热不堪,热腾腾的蒸汽熏得李白脸上冒汗,可是他一做饭便容易忘乎所以,随便抹了把汗珠子,闻闻味道,叹了一声自己为了自保,竟然有隐藏实力的一天。
不一会儿,鸭子蒸熟,李白端着鸭子上了饭桌。
酒宴之上依旧觥筹交错,没有人真的在意李白的鸭子做的究竟如何,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薛小姐一个有些娇纵任性的小插曲。最多在心中叹一声,薛将军真是宠爱小女罢了。
薛凤儿依偎着薛将军坐在上首,李白穿过觥筹交错的众位官僚,一步一步走上前。路过李忠达的桌面时,李白忍不住靠近李忠达望了一眼,李忠达刚准备再倒一杯酒,不经意间与李白四目相对,倏然变了脸色。
李白心下一凛,他还未反应过来,李忠达忽然自己推倒了桌上的酒壶,口中竟狠狠斥道:“怎么如此毛手毛脚的惹人厌,下去!”
李白一愣,忽然听到李忠达朝他低低叱骂:“逆子,你怎么这幅德行,老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李白瞬间怔住,他忍不住顺着脸摸了一把,脸上竟有些黏黏糊糊,也许是因为厨房太热,青璃给自己易的容,竟然胡子连着眉毛一把一把掉下来。
李白心中耸然一惊,他看着父亲又惊讶又焦急的模样,更是满心歉疚,惴惴难安像揣了只兔子。要是在此众目睽睽之下被认出他就是李忠达的大公子……李白简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转过身,慌忙想要逃出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薛凤儿扬声一句:“不过是撒了些酒而已,李伯伯何必动怒,好不容易做好了鸭子,就端来尝尝吧。”
薛凤儿眼神一瞟,立刻有乖觉的侍女上来,为李忠达擦干净了案几上的酒渍。
李白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缩着脑袋一步一步走到上首,将那盘新蒸的酒酿鸭子端到了薛凤儿面前。薛凤儿举著尝了一块,冷冷一笑:“做得也不怎么样。”
末席的宋问之脸上露出一点失望,而上首的薛凤儿,声音里的嘲弄之意更浓:“并非是宋评事举荐的人不好,而是李公子你,没有露出真本事。”
薛凤儿冷冷笑着,一步步逼近李白,冷不防拿了桌上的巾帛用力擦向李白的脸,雪白的巾帛顿时一篇乌黑,而李白脸上所有的易容之物全都脱了下来,露出原原本本的一张脸。
薛仁贵立时就愣住了:“你是李白……你不是在家温书吗?怎么会在此当下人杂役呢?”台下诸人也有认出这边是李忠达的大公子者,不禁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李白尴尬地站在原地,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只想此时若是有一道雷劈下来,能把自己当场劈成两半也挺好的。
薛凤儿扬起眉毛冷声一笑:“堂堂李侍郎家的大公子,怎么就成了杂役呢?莫非……”
“莫非你李大人嫌弃我们薛家都是大老粗的武将,不配和你天子门生李大人结成亲家,宁可让您的大公子去当一个卑贱的杂役,也不愿意做我薛某人的东床快婿吗?”
薛仁贵性情本就有些莽撞,又自持甚高,眼里揉不得沙子,酒劲儿了上头,竟然当着一众人等的面,直接质问起李忠达来。
李忠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口中不住地说:“薛兄,您别误会,不是这样……”
此时,案几一旁静静放着那把玄铁宝剑,墨色的剑穗儿,幽幽地笼罩着一团煞气。
薛仁贵满面怒容,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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