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街,琅嬛阁。
杜浩然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可怜兮兮地盯着青璃,抹了一鼻子眼泪:“青老板,青美人,青姐姐,我的亲姐姐啊,这件银红的珍珠衫您就先赊给我吧,银翘姑娘已经答应我,要是我能送您这里这件银红珍珠衫给她,她就再也不见那个姓宋的穷小子了。”
青璃噗嗤一下笑出声,嘴里的半块甜糕差点喷出来,她伸手点点杜浩然:“似你杜公子这般对银翘姑娘鞍前马后的殷勤,还有别人能入了银翘姑娘的眼?”
“可不是!”杜浩然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那个姓宋的穷小子,穷得连只银钗子都送不起,没想到靠着会画两笔臭画儿在牡丹楼还颇得了几分脸面,连银翘都想请那个姓宋的去帮她作画,这简直……”
青璃眨眼笑笑:“简直荒唐,就连我们风流倜傥,高门显贵的杜公子都是送了一副上好的红宝头面,才入了银翘姑娘的香闺。他凭什么,就凭他那两笔画儿?”
杜浩然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青老板就是明事理,一点就透。就算不为了银翘姑娘,我杜某人也不能让那个姓宋的得逞,可是我最近钱实在是不凑手,还请青老板体谅一二。“
杜浩然正陪着笑脸,眼巴巴地看着青璃,突然头皮一阵凉意,一只竹筷嗖地从头顶掠过,待他回过神时,竹筷应声而落,而竹筷的正中,不偏不倚插着一只苍蝇。
杜浩然身后,大彪面无表情,冷冷一声:“真是聒噪。”
最后,青璃终于“体谅”地让杜浩然再赊欠了一回。不忘拿出账本一笔一笔指给杜浩然看,杜浩然为了讨银翘姑娘欢心,在琅嬛阁欠下的金子已经足有二百四十七两了。看在二人是老朋友的份儿上,就收杜浩然二百四十五两好了。
青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杜公子,二百四十五两金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长安城里一个中等的四五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十两金子而已。我不是怀疑您杜公子的能力和信誉,只是青璃做得是小本买卖,有些事情还是要防患于未燃的好。”
听到“小本买卖”几个字,杜浩然忍不住噗嗤了一声。珠宝奇物,她这里似乎应有尽有,如何说得上“小本买卖”?作为一个自持甚高的贵公子,他最讨厌被人,尤其是被女人怀疑起财力,可是眼前的青老板雪肤花貌,眉眼含笑,说话的声音清脆又娇媚,让杜浩然真是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
杜浩然踱了两步,一脸漫不经心地努努嘴:“那青老板的意思呢?”
青璃垂下眼帘,做出一副思考了很久,勉为其难才开口的样子:“不若这样,杜公子签一张卖身契给我,若是还不上银子,就在我琅嬛阁做工还债。”
“你说什么!”听了青璃的“解决办法”,杜浩然恨不能一蹦三尺:“我杜浩然堂堂大理寺少卿的公子,你居然让我到你这小店当杂役?若是这合约我真的同意,那我岂不是成了贱籍?”
“是还不上钱的情况下……”青璃满目委屈:“这种情况在您杜公子这里不是万中无一么。”
杜浩然面色稍稍缓和,淡淡哼了一声。
青璃拿袖子擦擦眼角,声音中透着委屈:“青璃孤身一人在长安,珠宝虽然卖价高昂,但是青璃收价也甚高,本大利薄岂不是比本小利薄更为可悲……青璃时常还要拆东补西,不若杜公子财源广阔。青璃不过是想求个保障,哪能儿真受得起让杜公子来给青璃帮工。”
她抹了抹泪,声音哀哀切切,杜浩然虽然知道她在故意装穷卖惨,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终于把心一横挥挥手:“行了行了,签就签。我杜浩然还差这么点儿钱不成?等我那艘货船从新罗回来,二百多两金子,转手就能赚到,到时候给你就是。”
青璃破涕为笑,眨眨眼:“杜公子当真手眼通天,竟有去新罗运货的路子?”
杜浩然笑得得意:“此次出访新罗的使节中,有一人乃是我的好兄弟,我托他帮我带回一船牛黄、朝霞油、海豹皮,等到了长安在西市转手卖掉,不愁不赚得盆满钵丰。”
虽说半推半就签了张卖身契让人着实不爽,但杜浩然转念想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把钱还给这个掉进钱眼儿里的青老板是十拿十稳的事情,没必要如此忧心。
更何况他终于如愿拿到了这件银红珍珠衫子,有了这个银翘姑娘铁定再也不会搭理那个姓宋的穷小子。这岂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儿?
所以杜浩然大笔一挥,在卖身契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欢天喜地地去了。
大彪从屋内走出,神色冷冷地望着杜浩然:“他来做杂役?可笑!”
青璃把那卖身契小心翼翼地折好,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想要转身进屋,见大彪随随便便批了件胯袍,匀称壮硕的体魄简直让人血脉喷张。
青璃悠悠然转到大彪深喉,那只纤长白皙的手臂小蛇一样灵巧地绕住大彪的脖子。在他耳畔呵气如兰,声音缠绵娇媚:“美色当前,春宵苦短,不如你与我春风一度如何。”
大彪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利索地甩开她:“我做饭去了。”
青璃暗暗咬牙:“做饭,做饭,过不了多久,我就让你再也不用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