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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事,在一年过后,总算是定下来了。
听闻在这一年里,宁伯对那位苏娇璃是百般刁难,说是苛责,不如说是磨练。曾经那位柔情的女子,经此一年,也多了些富贵小姐的风味。
正如前些日子我去买果脯时遇到她,她款款行礼,“沈小姐,好久不见。”姿容仪态都落落大方。我回礼,却没办法同样大方地道一声“好久不见”。
走出去好几步,我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没看见宁家先生,心里竟然有点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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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喧天响。北平显达的宁家长子宁东致于民国六年娶了浣仙楼出名的唱戏的角儿——苏娇璃。
请柬同样被分发至各大名门望族家中,许韦宜也被请了过去。倒没有因为苏娇璃的身份便把婚礼办的马马虎虎,随意糊弄。
“小姐,若不是中途出现了个苏娇璃,现在和宁先生大婚的就是你了,如此风光,真让人好生气愤……”
初映这丫头在我耳畔不知道念叨多少遍此话了。
家里人都闭口不提宁府婚事办的如何,独独看到我时脸上闪过一丝愁绪。
我倒是觉得好笑,旁人不说倒也不至于让我毫不知情。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宁伯让他为我举办生日宴,他虽极不情愿,仍是邀请了北平众多知名人物,名媛公子一个不落。而后“宁家公子为苏家小姐举办盛宴”的事情,便传了个沸沸扬扬。
那时我不知道此番动静到底有多大,可每当父亲提起当年,依旧满口称赞。
又何提是如今这样的盛况呢?堂堂宁公子娶了自己的心爱之人,想来十里红装不缺,高朋满座也不会少。
敲锣打鼓之声传遍城中各个角落,即使我只一人,却也感受到喜气在每个地方发酵着。
“我跟你讲沈知知,你是没有看到,宁东致穿上那中山装,梳了光滑的头发,整个人更显气质了……那苏娇璃穿上旗袍,戴一钗花,也是绝美。两人倒真的是般配啊!”
明显的感觉到婚宴还没有结束,可许韦宜这家伙倒是先跑回来跟我讲他见到的那些艳丽的场景,我又恼又气,却说不上什么怪罪的话。
宁东致本就生的好看,既是结婚,当然更加迷人了。
“许公子啊,你以后可是要注意着点了,人家现在是宁夫人,而不是苏娇璃”,我提不起兴趣,只觉得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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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大婚前一天苏娇璃亲自上门来请过我,但只有她一人,身边无人陪着。她本就柔情的脸上,如今更是平添几分喜色,看起来更加明艳动人。
“沈小姐,我替东致前来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我知自己身份卑微,但能否请你看在东致的面上,请来赴宴。”话毕,递来一张大红请柬,封面上二人笑得风华无双般,一瞬让我哽咽。
我接下,勾勾嘴角,扯出微笑:“苏小姐倒不必如此自贬,你配得上一声宁夫人。只是这婚礼我就不去了,礼一定送到,祝你二人白头偕老。”
她欲解释什么,我却挥手让管家送客。宁东致本人来请,我未必会去,更何谈是你苏娇璃。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那封请柬不知道被我随手丢在了哪个地方。
我坐在阁楼,透过窗口望长街。苏娇璃大概不知,我这十几年来都没有如此亲昵地唤过他“东致”。好像除了“宁东致”,便是“宁先生”,偶尔逗逗他时会叫声“宁公子”。
原来很久以前我就意识到不会有机会允许我如此称呼他,竟说不上到底该喜还是悲。
趁着他们结婚那天人多,我派人给他们送去了一副准备了很久的画,画中画的是他们初见时候两人相望的样子。
没有落名,倒不希望他知道是谁送的,但他也能猜得出来,只有我了,如此一来,让他心里多一份惭愧也是好事儿。
以前我要什么东西,但凡提出来,宁东致这个人就会给我送来。但是他从未主动为我准备过任何东西。
他没有给过我偏爱。我如今送礼,只是想告诉他,我这一生能够为他做的,除了给他自由,大概还有就是替他留下一些关于过去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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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几日,街上传来的议论声逐渐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听说宁公子与那戏角儿在一起过得挺幸福的。”
“是吗?这倒是委屈了沈家那位小姐了。”
我虽然一直很好奇,当初许韦宜到底去跟宁伯说了什么,才让宁伯那么坚硬的态度突然软了下来。但我更加知晓的是这一切都不委屈,因为人间大梦总要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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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婚礼在喜笑妍妍中举办的非常圆满,我虽没有去,但那日盛况却听闻了好几遍。
他终是如了愿,娶了自己的心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