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岂不是再也无法完好如初了……好可惜啊。”
“嗯,能留存到现在,已属幸运了。”
方刈将放大镜放到一旁,从椅上站起,“你来看吧。”
书画最是难懂,我自是什么都看不明白,只觉得用笔利落而细致,明知是画,仍觉得梅枝欲动,栖鸟若飞。
不同于西洋透视画的真实,它所记录的,更像是“物性”,是整套文化体系里对这些物的定义,画皮更画骨。
“这是孟雨晴卖给你的吗?”我问他。
“嗯,她还跟你说过?”
我遂将那晚上地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方刈,“我以为她找你卖不出去,想通过我卖给你呢。”
方刈轻笑,“她在试探你。”
“我有什么好试探的,我又没钱。”我嘀咕道,“最讨厌别人试探我了,本来因为她长的漂亮我还挺喜欢她的……”
“因为你和我有关,她对你更清楚一些,就会对我更清楚一些。不过你啊……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种喜欢漂亮女人的坏毛病?”
“我,我哪有……”我无辜地望着他,“那完蛋啦,我那天还故意装了一副没文化的样子呢,这下她岂不是觉得你品味有问题?”
方刈好笑地摸摸我的头发,“这有何妨,我本就不在乎名声,更何况什么品味。”
他说这句话时,云淡风轻的,好似对此事全不在意。我心中莫名一颤,仿佛在这瞬间与他心灵相通,连名声都可以不在乎,到底经历过什么……
冥冥之中,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懂得那种感受的。
在天翻地覆之后可以重新立起勇气面对一切,是因为差点就要失去比名声重要百倍的东西、因为劫难之后仍然有愿意抛名却利去守护的人和事。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我低着头,眼睛湿湿的,赶紧偷偷用力眨巴几下。
他听完我的话,半晌,才低声说:“在如今这个利益至上的浮躁时代,所谓名声不过是权势金钱堆砌起来的金谷名园。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
“人哪有完美的啊?我觉得你没有错,你又没有强迫别人,只是你情我愿的交换嘛。再说了,如果我是男人,我有这样的条件,我也忍不住喜欢漂亮女孩子啊!”
“噗……哈哈哈哈……”方刈大笑着,“我还是第一次听女人说这种话,这话让其他女人听见,你估计要被她们的唾沫淹死。”
“所以,我只跟你说嘛。”我抬起头,认真地望进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对我好,无论你以前、现在、以后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相信你。”
将近傍晚,愈发倾斜的阳光终于照在我们身上,方刈摘了那副金丝眼镜,金色的光彩将他细密柔软的头发、长而卷翘的睫毛、甚至深如潜龙之渊的瞳仁,悉数映成淡淡的浅棕色,令人想起熠熠生辉的金丝发晶。
不,他并不是金丝发晶这样的普通之物,他应该是鹰蛇王冠上的松石,是权杖顶端的蓝宝,是琳琅组佩中最华贵的白玉璜。
我从未想过,也不需要如普世价值观说的那般“拥有”他,只要能在他心中最亲近的位置与他一直同行,已是我最大的希冀。
锦色天光之中,他就像神子在宣读誓言,淡然而坚定,望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嘴唇上有黏黏腻腻的感觉,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却更加口干舌燥起来,威士忌的酒香还在口腔里徘徊,奶油的甜味已经又传送到了脑神经,我滴溜着眼睛四处张望,一无所获,看来只能到卫生间洗一洗了。
“你找什么?”方刈将我寻寻觅觅的样子看在眼里,大概是留意到我不住地舔着嘴唇,便说:“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
他用自己杯中的水将叠好的抽纸湿润,仔仔细细替我擦拭着双唇。
望着他越靠越近却始终没有碰到我分毫的脸,我只觉自己双颊发麻,越来越热,几乎要控制不住主动凑上去的欲望。
“方……”
没等我说完,他已经站直了身子,“应该擦干净了。”
心里有点失落,虽然如羽毛一般轻盈,可我还是感受到了来自胸口的异样抽紧,就像心脏被拧了一把。
浸湿的纸巾被他随手一扔,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入远处的纸篓。
我被他抱在怀中,教着如何将那幅花鸟画妥帖收好。刚才的香粉早已燃尽,衣料翻叠之间,余香醺然……
这样的时光安静而美好,阳光下的空间晶莹剔透,却不知道是美仑美奂的玻璃器,还是任性公主最爱的小雨泡。
常听人形容,某些东西就像瓷瓶一样脆弱,一碰就碎,可我不明白,瓷瓶还是有许许多多,经历了千年依旧流传于世。
“小怜?小怜?”
我想得入迷,竟然没发现方刈在和我说话。
“啊,我刚才有点打瞌睡了,你说什么?”
“我是说,再过段时间,我要回家一趟,你——想不想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