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到了初秋,按学校时间安排马上就要开学了,我在暑假这几个月间跟方刈学了很多东西,他登陆学校网站打开了剩下两年的大学课程内容,让我自己选择是继续读书还是随他一起。
“你不读了吗?”我问他。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觉得不正常,又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
“嗯。”他终于应了,抬起头定定地望向我,“我家中有产业需要打理,读书不过是好奇这座百年老校的课程会与我的认知有何不同,结果并没有什么惊喜。怎么样,你看完课程内容了吗?”
“看是看完了……”我上下滚动着鼠标,把课程内容读了一遍又一遍,这些知识方刈在假期里早就让我读过,也给我很详细地讲解过了,单看学校网站上这课程介绍,还没方刈教的深入呢。
“嗯?”
“可是不读大学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比如找工作的时候就没有学历了。”我实在不太懂得社会规则,只知道大家很看重学历,还要拼命考个好成绩,就是为了拿到高等级的毕业证书。
方刈问我,想做什么工作。
工作什么的……总觉得只要能果腹,什么工作都不太重要吧,我并不想努力升职爬上高位,觉得那样不过是被资本家的定义奴役。
方刈对我的观点表示认同,说:“如果不是想做科研,那在学校里钻研深造,获得学历,这些统统都没有意义,因为很多工作根本不在乎学历。”
“可是有学历总有个保险不是吗?”
“能力和见知才是真正的保险,学历不过是教育家们为了创收编造出来的彩头,得到了又能怎样呢。”
我给学校写信询问有关休学暂留学籍的事,学校很快回复邮件说,我的监护人先前就已经帮我办理过退学手续了。
监护人?!
退学和休学可不一样,退学后就再也不能回去读书了。
我错愕地把方刈喊过来看邮件,“我是不是看错了?他们说我的监护人给我退学了?”
方刈凝眸读了两遍,“是的,他们说你的监护人已经给你退学了。”
“可是我连我的监护人是谁都不知道啊!我可以跟学校要监护人的资料吗?”我心中一阵慌乱,本身和方刈一起的决定已经让我惴惴不安,现在居然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方刈帮我回复了邮件进行询问,学校把我的监护人名字和座机号码给了我,说是监护人亲自到场,他们核实过证件后才帮我办理退学手续的。然而我们拨打电话过去时,对面却是空号。
我紧张得发抖,拽着方刈的袖子问他怎么办。
他皱着眉头,“这种事……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好好照顾你。”
我十分不安,可唯一的“监护人”根本杳无踪迹。
我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不,我应该问的是,我的世界,到底发生过什么?!
在家里郁闷了将近一周,我既不想梳洗打扮,更没心情读书学习,连饭都吃不进去几口,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担忧和恐惧填满了我的内心与生活,窗外偶尔的鸟鸣和仆人驱车出门采购的声音,更是会将我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次高高催起。
方刈没有敦促我做任何事,只是偶尔过来摸一摸我的头发,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做的。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我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要。
又这样过了好几天,方刈终于对我发了脾气,说我这样消沉,白费他苦心教了我这么几个月,一点都没有长进。我自然是认可的,我确实是个废物啊,不仅学不会,还连监护人都不愿意支持我了。
一定是真的放弃了,才会替我退学吧。
方刈生拉硬拽,让艾妮帮我梳洗打扮,直接把我拽进了车里,说带我出去走走。
多看一看世界,就没有那么多毫无意义的忧虑了。他如此说。
才出来不到半天,天空又淅淅沥沥地开始下雨了。
方刈撑开手中的黑色长柄伞遮到我头上,雨滴并不大,嘈杂的街道上,我连它们落到伞上的声音都听不见。
伞柄上雕刻有一只贝斯特形象的猫,此刻正倒悬在长柄的末尾,用那双黑曜石镶嵌而成的眼睛看着我。
路边的行人大多都是急匆匆的,也不爱打伞——大致是早就习以为常,根本不屑于这么一点称不上风雨的风雨——他们热爱各种便帽以及连帽衣,此刻只需要将帽子套到头上,马上万事大吉。我们就像大街上的异类,只有小孩子才有可能与我们做着同样的动作——认真地举着一把雨伞。
这已经是出门后的第二场雨了。
虽然下雨是件忧伤的暗示,可与他走在街上,目光所及是他,竟好像真的在点点滴滴地洗涤着我的惆怅。
没想到下雨天这么冷,尽管我已经很小心地在走路了,还是免不了被带起的雨水溅湿了腿腕和半片小腿肚子。此刻我每走一步都冷得发抖,可是又害怕方刈看出来,只能在心里咬住牙关,努力跟紧他的步伐。
小腿的颤抖让我不小心崴了一下,还好及时平衡住才没有摔倒,可是终究引起了方刈的注意。
他看了我半秒,立刻将我拉到路旁,带入他的怀里,用他那件宽大的鹿绒外套裹住还在颤抖的我。
“冷了也不说?”
他语气清冷,身上却着实很暖,我恬不知耻地又贴近了他一些。
他的语气再冷,也冷不过肃肃寒风、潇潇冻雨。
“没事的,我——”
好像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可是在半路就走丢了。在雨天里冷得牙齿都会颤抖、脚趾都失去知觉的印象,好像……有点熟悉。
至少我在心里知道,“没问题”。
身体很快暖起来了,方刈放开我,脱下那件长外套披在我身上。
“不要……”
我很害怕只穿着衬衣的他在这种雨天里着凉。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伏到我耳边,似乎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如果我因为你着凉了,你要赔的。”
我踮起脚,将衣服披回他肩上。
他皱了眉头,轻轻骂了我一句,我及时抱住他的手臂,要求如此这般取暖。
“好好的车不坐,非要坐地铁。”他将伞换到另一只手上,用温热的手掌包住我的手,脚步也刻意放慢了。
“因为想和你一起坐地铁啊!”我脱口而出。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下,在汽车的川流声与淅沥沥的风雨中,我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雨天坐在车里,感觉更孤独了。”刚才那句话好像太过直白了,被他握住的手指也因为紧张开始颤抖,我心里很没自信,还是小声地补充:“而且地铁、公交、街道,才是和某人在某个城市里一起留下的记忆。”
虽然在我的新记忆里,这是第一次坐地铁。
又走过了一个路口,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群蓦然出现在眼前,我睁大了眼,摇摇他的手,问:“是不是那里!”
方刈嗯了一声,收起了伞。
雨又停了,簇拥在建筑周围的植物愈发葱茏,湿润的空气令人愉悦,我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沁人心脾的微妙感觉,就像有花瓣在心里转着圈。
到了博物馆大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迎上前和他打了招呼,躬身递过来一个纸袋。方刈接过纸袋,将长柄伞递回给他,又从纸袋里拿出一件衣服,披在了我身上。
那是一件浅蜜桃色外套,外层的毛料打着小圈儿,细腻柔软,穿上一会儿就暖暖的。
男子走后,我惊讶于方刈这么快就找人送来了衣服,他笑我傻。
“之前想到你会冷,进地铁的时候就让他们准备了。”他说着,自然而然地挽起我的手,问:“还冷不冷?”
“不冷了。”我抱住他的手臂,“你真好!”
“给你送件衣服就好了?”
“对呀,证明你……关心我嘛。”我挽紧他的手臂,朝他笑,“我心里天底下最好的人,就是你啦!”
他轻轻一抿嘴,风后雨云散尽,天光霁色。
“你真可爱。”
我没有打算追究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只想这样说出来,只想说给他听,只想告诉他,若能拥有别的更多,都算作是命运的垂青。
入得博物馆中,透明的大穹顶之下人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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