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道:“可我没做错什……”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却见一个宦官疾步进来,道:“宫中又有旨意。”
朱高炽一听,脸色骤变,刚刚训斥了一顿,难道现在又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连张氏也变得紧张起来,不禁担心地道:“莫非父皇……还是气不过,要追加罪责吗?”
朱高炽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看了张安世一眼,叹道:“孤去接旨,你们……在此……”
张氏蹙眉,道:“殿下,夫妻本是同林鸟,岂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我们同去。”
张安世看了姐夫姐姐一眼,也坚定地道:“我也去。”
太子与太子妃穿着吉服,出了内苑,至东宫前院詹事府的正堂前去接旨。
而此时,供职于东宫的詹事府上下官吏也早已在此迎奉圣旨了。
詹事府的官吏都是太子的属官,前头一封陛下不留情面的旨意,已让他们心惊胆颤,如今突然又来旨意,骤然让这些人嗅到了一丝诡谲的气氛。
当今皇帝不喜太子,人所共知,可是这样公开的训斥却是少有的事。
莫不是……有人进谗……陛下又生换储的心思了?
因此,当太子和太子妃抵达的时候,所有人心思复杂。
而当大家发现张安世也灰溜溜地跟在后头,不少人禁不住咬牙切齿。
罪魁祸首,不就是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吗?
太子若有闪失,大家的前程也都完了。
朱高炽心思也是复杂无比,他肥胖,腿脚又不利索,勉强支撑着拜下行礼:“儿臣接旨。”
前来传旨的宦官取了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一听到这里,属官们虽一个个拜倒于地,鸦雀无声,只是许多人的心里却是狐疑起来。
是‘敕命’,这怎么回事?敕命是褒奖和加官晋爵才用的格式,难道不该是诫命吗?
朱高炽也一时懵了,只觉得云里雾里。
宦官道:“人非尧舜,谁能尽善?太子登储君位以来,克职尽忠,可谓矜矜业业……”
朱高炽虽然稳重,可此时却忍不住抬起了头,眼中满是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
“孙子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今太子管教子弟,别出心裁,颇具匠心。今特旨敕告,是宜褒编,以彰潜德,钦哉!”
宦官念完了。
殿中却依旧还是鸦雀无声。
朱高炽此时是整个人都痴了。
他的父皇是马上得来天下的人,性情刚直,可是……
今日他也算是开了眼界,上午还下旨狠狠的申饬他一通,说他管教不了子弟,到了正午,却又褒奖他,说他是孙子一般无赫赫之功,却善用兵的人……这到底演的哪一出?
这时身后有人清咳,原来是属官们提醒太子接旨了。
朱高炽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忙是拜谢,接了旨。
他细细咀嚼,一时还是无法体会父皇的深意。
张安世这时却喜滋滋地道:“姐夫,这是陛下夸你呢,说你教我教的好。”
朱高炽脸都吓白了,连忙四顾左右,道:“父皇心思难测,你不要妄言。”
虽然制止了张安世,不过他大抵算是明白了,于是忙拉着张安世到后苑,询问张安世近来做了什么事。
张安世道:“我这几日,当真是在用心读书,上午的时候,学堂里还去了许多人,将那些平日顽劣的同窗打了个半死,唯独没有打我,宫里的人听了我叫张安世,还特意叫我走远一些,别溅的一身血。”
“陛下真了不起啊,他老人家明察秋毫,一眼便知我是个老实可靠的人。”
朱高炽:“……”
张氏也取了圣旨,端详了许久,喜道:“殿下,没错的,这就是夸赞咱们安世的圣旨,别看是夸殿下,其实就是拐弯抹角的说咱们安世有出息。”
朱高炽似乎依旧难以置信,道:“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张氏这时不乐意了:“我早说过,咱们安世是踏实本分的人,都是别人教唆,才偶尔出了一些岔子,可本心却是端方纯良的人。安世,你饿不饿,今日在此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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