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匪轻敌冒进,同时也意味着士气高昂,杜龙王的兵锋直逼到护城河前,数千水匪一直叫嚣不停,都是为了恫吓崇阳城中的守军。
如果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老兵,当然不会被这种虚张声势吓倒,但是城中的青壮都是临时拼凑而成,已经被水匪吓破了胆子。
这样子正中杜龙王的下怀,水匪可以从容筑营,打造各种攻城器械,等到宋江的大部队一到,利用兵力优势展开登城作战,一鼓作气攻破崇阳低矮的城墙。
箭在弦上,不得不战!
传下军令之后,恭义营很快来到了西门前。
崇阳的城门没有用来加强防守的瓮城,这几天在门洞后挖了一条七尺深的壕沟,壕沟后筑了一道街垒矮墙,当做城门失守后的第二道防线。
八百新兵踏过壕沟,在门洞前列队,等待城门开启,身后的卫所兵撤掉了壕沟上的跳板,用刀车拒马封死了矮墙的缺口。
利用牛忠孝调拨的弓箭火铳,汪克凡麾下装备了几十名弓箭手和火铳手,他们顺着马道登上城头,和孟宝手下的弓箭手汇合,面朝城外一字排开。弓箭手摘弓调弦,将箭羽小心抚平,取出扳指戴在拇指上;火铳手则给鸟铳填药装弹,点燃火绳,默默等待开火的命令。
汪克凡接过一支鸟铳,向着许秉中点了点头,然后把鸟铳端在肩上,瞄准了一名正在城下耀武扬威的水匪骑兵……
“当——”
随着一记清脆的枪声,水匪骑兵一头栽下马去,战马受惊扬蹄狂奔,那水匪的右脚却卡在马镫中,拖出十几米才甩了下来,尸体一动不动,已经不成人形。
枪声就是命令,城头上的火铳手和弓箭手一起射击,立刻又打倒另一名水匪骑兵,剩下几个侥幸没被击中,连忙拨转马头向后逃去。
轰的一声,城头上爆发一阵欢呼喝彩,虽然只消灭了两名敌人,青壮们的胆气却是一壮,指着狼狈逃窜的水匪骑兵放声笑骂。孟宝一挥手,几个嗓门大的青壮站了出来,放声大骂城下的水匪,张口闭口不离下三路,句句问候杜龙王家中的女性,妙语连珠,狗血喷头,把刚才受的腌臜气全部奉还。
水匪大呼小叫半晌,本来就有些口干舌燥,损失几名骑兵后,气势上又输了一筹,在城上城下这场骂战中,不由得落了下风。
士气一泄,水匪的阵型隐隐有些松动。
“开城门。”
趁着水匪惊疑犹豫的间隙,汪克凡带着弓箭手、火铳手转身下城。守门士卒奋力推动绞盘,缓缓吊起千斤闸,移去顶门闩,推开了两扇高大厚实的铁包松木城门。
城门开,战场现。
与城楼上一览无余的视角不同,水匪大军此时看来更加密集,刀枪如林,人影层叠,大旗巢车巍然而立,号角阵鼓响彻云霄。见到崇阳城门打开,水匪阵中令旗挥舞,乱轰轰地调整着队形,有些悍勇的还向前蠢蠢欲动,想要冲上来抢夺城门。
即将展开生死搏杀,新兵们默默无语,只把手中的长枪用力握紧,再握紧,表情动作都有些僵硬,正在这个时候,身后的矮墙上突然冒出了一群老幼妇孺,为首的正是汪克凡的母亲刘氏,傅诗华和洗翠站在她的身后,其他也都是横石里跟来的乡亲。
“娘,你来做什么?”
汪克凡愕然发问,刘氏却没有理会他,朝着众军遥遥福了一福。
“今日之战,有我无贼……。若胜,以美酒献以诸君,若败,我等愿在此引颈就戮,血溅城头!”
沉默,沉默中却孕育着爆发。八百名新兵热血上冲,像突然苏醒的火山,一起挺起了胸膛,昂首面对父老相亲,昂昂然不能自已。
汪克凡单手举起鸟铳,振臂高呼:“贼寇犯我崇阳,我等俱是湘楚子弟,今日必与贼决一死战,保家卫乡!”
“决一死战,保家卫乡!”八百人齐声应和。
“今日之战,有我无贼!”
“今日之战,有我无贼!”新兵们一起发出怒吼,声震天际。
军心可用。
“恭义营,随我出城杀敌!”汪克凡指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水匪,慨然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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