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丘九师皱眉道:“是岳阳帮的船,他们来干甚么?”
阮修真也来到舵楼上的指挥台,道:“小心点,他们或许是来见皇甫天雄。”
丘九师喝道:“叫来人减慢船速。”
手下应命向来船打出灯号。
丘九师向挨在他身旁的百纯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微笑道:“百纯害怕吗?”
百纯含笑摇头,还白他一眼,怪他问这个问题,但对丘九师的关怀,心中却涌起甜丝丝的滋味。
车轮轲船速骤减,缓缓靠近,一个声音传过来道:“船上的是不是丘兄和阮先生?”
丘九师和阮修真认得是岳阳帮帮主马功成的声音,交换个眼色后,丘九师喝道:“正是我们,马帮主何事来访?”
马功成嚷道:“谢天谢地,终找着你们。”
丘九师和阮修真愕然以对,不明白马功成找着他们为甚么这般兴奋雀跃。
辜月明和乌子虚走在前头,无双女跟在两人身后,朝夫猛伏尸处步伐沉重的走过去。
城内阴风阵阵,吹得火炬忽明忽暗,也令一切变得疑幻疑真,错觉丛生。
光是古城本身已有足够的慑服力,令三人不敢弄出半点足音,怕冒渎了古城神圣的宁静。
这绝对是有别于外面人间世的异域,使人有走进一千五百多年前世界的奇异滋味。颛城绝不是一座平凡的城池,它是被下了毒咒的城池,因一棵奇异的树而诞生,最奇妙的是它的故事并没有完结。
他们又回来了。
乌子虚失望的感觉愈趋强烈,他是对云梦女神失望。他已应召而来,衪既是这么神通广大,应该多少有些欢迎仪式,应应景儿。可是他确切的感觉到,云梦女神的态度是漠然不理的,还刮起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风,绝不友善。
他的希望真的幻灭了。
失去了云梦女神,也失去了一切,甚么灵丹仙果都难偿其万一。
乌子虚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要的是“她”。
辜月明开始明白自己,他这么期待死亡,正因不想面对眼前的情况,不想面对前世的罪孽。这座古城,每一方砖石,从城墙到街道,城楼房舍,都铸刻着古城当年的深刻记忆,令他心中撞击着隔世的回响。那是没有人能承受的重担,没有人能抵御的痛苦。
辜月明但愿自己从未曾活过。
古城庞大的感染力,一重又一重的冲击着他,从没有一刻,他是这般渴想了结自己的生命。
无双女虽见两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却没有深思他们异样的情况,因为自顾不暇。她盼望的一刻终于来临,但她并没有预期的欢欣,她心中有一根刺。
眼前的局面,正是由她爹引发。如果乌子虚不是拾到由爹背上楚盒掉下来的夜明珠,乌子虚是不会到岳阳去的,这刻也不会进入古城。没有乌子虚,她和辜月明根本没法寻得古城。而在这个命运之局里,爹是牺牲者,被凤公公抄家减族,始作俑者正是云梦女神,这一切究竟何苦来由?
她感到迷茫。
二十步。
辜月明忽然停步,一阵风迎面吹至,送来熟悉的气味,可是因他正处于神伤魂断的情绪低谷,脑袋似不能运作,一时间心中一片空白,没法作出有效的反应,只是纯凭直觉的停止前进。
乌子虚踏前一步,才停下来,愕然望向辜月明。
后方跟着的无双女则差点撞上辜月明,出于自然反应的一双玉手按在辜月明背上。
俯伏的夫猛动了,猛地翻过身来,机栝声同时响起,“嗤”的一声,劲箭从他手中的弩箭机疾射而出,瞄准辜月明的心窝射来。
戈墨!
即使以辜月明之能,在全无戒心兼又神魂颠倒大失水准的情况下,根本无从挡格,唯一方法是往旁闪开,但要命的是无双女正在他后方,若他移开,捱箭的肯定是她,更何况死亡在此刻对他有惊人的诱惑力。
乌子虚凭眼角的余光看到戈墨的动作,最初一剎那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到机栝声响,始骤然惊醒,晓得戈墨先他们一步入城,巧布陷阱,扮作夫猛来对付他们。他更掌握到辜月明即将中箭的情况。
时间不容他多想,只知自己的死亡没有甚么大不了,但辜月明却绝不可以死。
乌子虚闪电横移,挡在辜月明前方。
辜月明惊骇欲绝时,乌子虚惨哼一声,全身剧颤,弓着身体往后撞在辜月明处,痛得痉挛起来。
辜月明似从一个梦苏醒过来,旋又陷进另一个最可怕的噩梦去,左手仍举着火把,右手抓住乌子虚的肩头,目光从乌子虚的肩头往下移去,见到一枝小弩箭没入乌子虚左边的胸膛,只余箭镞。
这是他没法接受的残酷现实。
无双女此时才反应过来,从两人身旁冲出来,抽出腰间长鞭。一个觔斗,落地时长鞭往仍躺地上的戈墨狠鞭下去。
戈墨一声冷笑,往右方翻滚开去,鞭子猛抽他刚才躺卧处,激起草屑尘土。
无双女悲恸欲绝,怎肯放过他,如影随形的追去,忽然机栝声再响,戈墨竟趁翻滚的时间,为弩箭机上箭。
无双女知道不妙,在这样的距离下,要躲避弩箭是不可能的,娇叱一声,长鞭依然挥击戈墨,人却往右来个大侧翻。才到半空,大腿传来椎心裂肺的痛楚,害得她触地时舱踉倒地,血流如注,再没法站起来。
“喀喇”一声,长鞭狠抽在戈墨举起挡格的弩箭机处,坚实的弩箭机立时报销,可见无双女含恨出手下,这一鞭的力道是如何狂猛。
戈墨凭腰力弹起来,不理倒在一旁的无双女,祭出重剑,朝辜月明扑去。
乌子虚靠着辜月明滑坐地上,颤声道:“这样能消你的恨吗?”
辜月明知道乌子虚说这句话的对象不是他,而是云梦女神,同时想到不但乌子虚完了,无双女也性命难保,因为从戈墨弩箭机射出的是淬了毒的箭。
在这一剎那,他重新进入万念俱灰、无情孤独剑手的境界。
重剑照辜月明额头疾劈而来。
辜月明高举在手的火把,倏地落下,扬起百干点火屑,整个古城门后的广场忽被燃亮了,然后直捣戈墨眼睛的位置,漠然不理能夺命的敌兵。
戈墨怎想到辜月明有此一着,若招式不变,肯定可劈得辜月明脑袋开花,可是自己也双目不保,整张脸给烧烂,那时他倒情愿死掉。更清楚若勉强变招,当辜月明白露雨出鞘的一刻,他的落败身亡只是早晚间事。先后数次交手,他已清楚辜月明的厉害。
戈墨狂喝一声,施展独门奇技,以赤脚拇指之力,硬生生煞住冲势,重剑在空中画了个圈,然后往旁侧跌,直滚开去。
到离辜月明三丈远处,戈墨从地上跳起来,身后破风声起。
戈墨转身回剑劈去。
“当!”
重剑击下投背而来的白露雨。
戈墨朝辜月明看去,他单膝跪在乌子虚旁,右手扶持他躺到地上去,左手仍举着火把,目光先落在倒地的无双女处,再往戈墨看过来,神情无忧无喜,但眼神坚定,亮起戈墨从未见过的异芒。
辜月明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拔出宛剑。
戈墨不知如何竟心生寒意,知道自己欲杀他而不得,泄了锐气,故被他视死如归的气势所慑,心中一动,忙掉头往沿墙而建、螺旋而上直通山顶的驰道奔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