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带着哭声问第五书睿道:“书睿哥哥,我真的不能随阿姐嫁到第五家吗?”
这念哥儿说这话虽有年幼不懂事的地方,却也不是无的放矢,只因这些年来江南的生意越来越多,信家族长生下念哥儿后也没时间亲近,大夫人也忙些家里的琐碎事,诺大的家族,内眷管理起来也端的是不易。
说来算去,当时还未出阁的信家大小姐就将生了一副女娃儿相的念哥儿接到了自己那里照顾。
四五年来的朝夕相处让念哥儿和阿姐的感情无比深厚,现在阿姐要嫁到第五家,最不舍的就属念哥儿了,姊弟两在来姑苏的路上也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
小孩子不懂什么是婚嫁,只知道阿姐嫁到第五家后就不能常见到阿姐了,于是哭着闹着也要随阿姐嫁到第五家,想着这样就能继续和阿姐待在一起。
三家的大人也打心眼里疼这个瓷娃娃,可谓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不忍他跟在阿姐边一个劲儿的哭,哭坏了身子,就让第五书睿和姜皓漾两个小哥哥带着他去姑苏城里转一转,有护院跟着,倒也不怕他们三个小少爷有甚么危险。
念哥儿话音刚落,还不等第五书睿想好怎么开口,在坊内暖炉旁偎着看书的姜皓漾闻言抢了话头去,抬首轻笑:
“念哥儿又在胡言乱语,你怎能随芊芊姐嫁到第五家,你是男儿,男儿自当娶妻。”
念哥儿不曾读书,不懂姜皓漾说的话,但他听懂了自己不能跟着姐姐嫁到第五家,于是一撇嘴,‘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第五书睿无奈抬头剜了姜皓漾一眼,连忙揽过念哥儿替他擦擦泪水轻声劝着:
“阿爹说了,待芊芊姐和我大哥婚后,不急让你回临安信府,你且住在第五府上,做第五府上的少爷,待你何时想回了再回,到那时不止是芊芊姐伴着念哥儿,就连书睿哥哥也陪着你,可好?”
“对对对,皓漾哥哥也会陪着你留下来,念哥儿乖,不哭不哭。”
姜皓漾说来也只是个孩子,不是有意惹哭念哥儿,小孩子好显摆,刚才没过脑子脱口而出说完了那句话就后悔了,也意识到方才不能说那话的,于是连忙附和着第五书睿的话劝着念哥儿。
在念哥儿哭的时候,坊船不知不觉间行至一处岔道,是上塘河汇入运河处,进了运河,从另一处岔道出去就是山塘河了。
山塘河旁就是依河而建的山塘街,是姑苏城最繁华的街市,各类姑苏名吃都能在这山塘街寻到,最是受外地来客欢迎。
“念哥儿,前面不远处就是山塘河了,汇入山塘河就到了姑苏最著名的山塘街,传闻里是唐代白居易所建。
那里有糕团儿,有鲜肉月饼,有豆腐干,有红豆粥,有酒酿饼,有年糕,有蟹壳黄。一会儿啊,我让他们靠岸,带你去吃可好。”见着前方隐约出现的山塘街,第五书睿眼前一亮,连忙开口。
“好啊,好啊,念念谢过书睿哥哥。”
念哥儿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哭了这一路腹中难免有些饥饿,口中也有些干燥,听到第五书睿说的那些个小吃,便住了哭声,抹抹眼泪,低头偷偷咽了一下香涎,糯糯的应道。
第五书睿见此松了一口气,和姜皓漾相视一笑,吩咐掌船的换了水道就往山塘街而去。
正文
壹
公元一九六五年,夏至,江南。
暮色下,晚秋青城里,衰败的枯草连着片儿的蔓延出城门,往前,是晴好的傍晚,夕阳洒下,那天边,是一抹红伴着两缕金边。
目光所及下,石板路尽头的衰草也隐匿在夕阳下,连同石板路都带了些许的金灿。
青城虽无名,却也是江南里藏在柳林中的桃源之一,抛开青灰的建筑来,就数这半城的河边柳色最是引人入胜。
不知从何时起,每至傍晚,总有笛声自青城的一角传出,许是这笛声虽凄悠,却也和青城有几分相似的脾性,故此亦没人去探究笛声从何处而来,久而久之,笛声便与青城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夕阳散去,青城的一角,擦黑余光下一道跌坐河边的婆娑身影收起玉笛缓缓起身沿着树影逐渐消失...
“来福,捡那开好的花儿先往花坊里搬吧,今日无事,早些打烊,你也回去多陪陪你家的妹仔,省的整日里缠着老夫要爹爹。”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眼瞅着事农的乡里陆续回了青城,三弄巷子里那端花坊掌柜的不禁唠叨起自家伙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