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查的时候,医生问:注意事项都知道吧?
邱天思考良久,弱弱地问:“不能喝酒是吗?”
然后医生一直在笑,笑了得有一分钟。
hpv感染,打九价第一针的时候,要多注意休息,多做有氧运动,你不能吃凉的;今天别吃腥的、辛辣的,24小时内不能洗澡。
邱天一个人去了太多次医院,已经习惯了。
hpv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感染的,只在偶然的检查中得知自己感染了16和68,全是高危。
她没办法不将这件事情和刘先生联系起来。
这么久了,一切热腾激动的爱与恨、埋怨和难过,
都平静了。
可邱天还是会在夜晚关上灯,躲进被子里的时候默默哭泣。
每次稍稍不被热情对待,每次做活检害怕,(hpv高危型感染需要一年取一次脱落细胞检测是否有高级别病变)陷入自己的黑洞里,她就在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关心你吗?
真的有人,发自内心地,关心你死活、好坏吗?
根本没有。
她状态差极了,只得给朋友发消息说:“如果我一睡不醒,一定要记得找我。”
如果哪天稍养些精神,看东西开始不重样儿,能进得如脑子,就开始练琴、读书、把画册拿出来。
时而难过的时候,也总想喝点酒来消解,但是吃着头孢和中药又不得不作罢。
每顿看着那一碗苦药放在那,看了很多眼还是不想喝。
吃东西恶心,不吃也恶心。
邱天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进入了迟暮,
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电话、微信一概当没看见。
终于到了渴望陪伴又决不将就的矛盾年纪,讨厌在任何关系里做第三个人,不会主动、但有些被动又不可避免。
她讨厌虚情假意、相互试探、相互敷衍。
有时候病房呆久了出去溜溜,就会遇见晚间的夕阳,春日的晚风、绿油油的树丛,呼啸而过的机车,
大好世界的一切就在眼前。
邱天却总是从心底里发出一种无力感,提不起精神去做任何事。
但工作例外,她打完吊瓶也能写上诉状,代理意见必须得一字不差的邮寄。
除了工作没有任何话题让她滔滔不绝。
她开始不相信任何人,也不对任何人说自己的心事。
只在病态的高压环境中体会快感、麻痹自己,又扛不住。
可内心平静温柔祥和死气沉沉,邱天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词在她身上有什么区别,也许低落会更合适一些。
邱天享受着自己的这种低落,宛如一个病入膏肓的孤寡老人。
新闻里一个个年龄相仿的同行去世,消息里全是看到人去世后在世的百般注解和讨论。
邱天在朦胧中睡起,以为到了凌晨,却发现只是晚上七点半,而她的手机没有一条找她的消息。
即便放下了工作,她一天仍然要接很多个电话,尽量言辞和婉地拒绝很多人发出的,各种社交场合的邀约。
与病痛同时发生的,是一旦你没有利用价值,所有的人,都开始收起对你的礼貌客气。
邱天很烦这种接触。
每一个场合在当下,邱天都好像有好多话要说,但转身就会咽下、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