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塔,启明星已经升了起来。再过些时间便到了上早课的时候,想要回去睡回笼觉是来不及了。平时葛少秋给母亲送晚膳并不会这么迟,这次是因为千叶耽误了些时间。
“她一直待在塔里从未出去过吗?”千叶问道。塔上的阁楼空间很小,千叶想在那样的地方待上许多年,一定难熬的很。
“是的,其实……”葛少秋顿了一下道,“父亲第一次带我来见她时,我甚至以为她不是我的母亲,而是我父亲的金屋藏娇。”
“不是你的母亲?那不太可能。”千叶回忆云姨的相貌,认真道。
“确实。”葛少秋也这么道。
他和云姨长得太像了,特别是眉间到鼻梁的位置,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柳叶似的眉毛,笑起来一样的温柔,千叶就是这样放下了防备,被葛少秋套话的。
“她说她是平民出身所以为葛家长辈所不容,是真的吗?”千叶问道。
“可能是吧,平民和勋贵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葛少秋道。
“这样吗……可我觉得她不像平民,说的故事也有不对劲的地方。”千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葛少秋停住脚步,“哦?那里不对?”他一直知道母亲有所隐瞒,那个故事中或许有些真话,但逻辑不对的地方比比皆是,两年间葛少秋旁敲侧击了许多次,每一次都被母亲用这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搪塞了过去。
我能听出故事里的问题是因为在自小在葛家长大,现在一个不知是何来路的小丫头,初次见面就能听出母亲话出的问题,难道说和母亲的过去有些关系吗?葛少秋猜测道。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她说出的故事和她露出的表情对不上。”千叶认真想了想道。
年少的葛少秋还不知道,有些时候,女孩子有一种神秘的判断方式叫做直觉。并且这样的直觉,通常很准。
“那你觉得我母亲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听到这样无厘头的回答,葛少秋气结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你母亲真是普普通通一介平民又是怎么和你父亲认识,还能生下你呢?”千叶回道。
虽然千叶察觉到不对劲的原因很无厘头,但分析的角度和葛少秋相似。
若只是身份微贱,葛家的长辈没必要逼死一个女子。就算葛少秋的父亲态度强硬,他们也完全可以让葛少秋的父亲娶个门当户对的做正室,把单云收为小妾。这样既对的起葛家的门面,又能让葛少秋的父亲如愿以偿。至于葛少秋的母亲,一个平民家的女儿要做葛家的大夫人本就不够位份,且不说合不合礼数,压不压得住下面的人便是个问题。
然而在单云假死后,除了岳柯,葛少秋父亲的至交好友,包括葛家的一众长辈在内,葛少秋从没见过有人敢在他的父亲面前提续弦二字。
葛少秋在葛家生活了十多年,从来没有人因为他母亲的出身对他怠慢,他是葛家的嫡长子,他的母亲是葛家的大夫人。即使单云亡故多年,到后来葛少秋的父亲战死沙场,整个葛家依然没有人敢置喙单云的身份。
严格的来说,在葛家没有人敢谈论这个曾经的家主夫人。
十多年前,葛少秋还没有出生,葛家一定发生过不得了的事。
天色见亮,千叶看着走在前面不知在想什么的葛少秋轻声问道:“那个,塔里那些书,我可以经常来看吗?”
“可以。”既然母亲的事已经被知道了,塔里也没什么秘密要瞒着千叶。
“你说你的一身武艺是你师父教的,那你会写字吗?”葛少秋问千叶。
“会啊。”千叶答道,“师父教过我,四国的字形差不多我都会写。”
“你从小长在部落,你师父却教你四国的文字?”葛少秋问。
“是啊。他不仅教我认字,也会教我四国间流行的诗文,或许他是想到有一天我会离开部落吧。”千叶道。
葛少秋在岳家上早课,下午练武。千叶要全程跟随。
作为池国的文武双璧,葛岳两家一直私交甚好。岳家世代从文,葛家世代从武,这一代不知怎的,岳家的嫡出的公子岳峰偏要打破岳家从文的常规,要到葛家习武,立志做个文武双全的旷世奇才。
当时葛少秋的父亲——葛方砺还在世,岳家的家主与之私交甚好。岳峰常来葛家窜门,吵嚷着要学武赖在武场门口不肯走,两个大人无奈,又不好打破孩子的热情,葛少秋的父亲便破例让岳峰在葛家习武。
岳家这样的世家一般是请武师在家教习,但岳峰向来看不上那些,认为是花拳绣腿不愿学,非赖在葛家,要学葛家的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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