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时隔一月,他们重新回到陆地上,呼吸着新鲜空气,倒生出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梓潼面色还是不好,对她爱答不理。
林玄天却似没长眼睛,完全看不出,一个劲地数着她的战利品,得意道:“你别瞧那些个鲛人外表冷冰冰的,还特别凶悍。实则,他们内心极单纯好骗,好在他们遇见的是我这个善人。”
梓潼不搭话,闷头朝前走。
林玄天紧紧跟在其后,又道:“如今所有配料都齐了,现在只需要找个山灵水秀的地方,炼化九九八十一天,便成了。”
说完,不待他回应,继续道:“只是,哪里山灵水秀呢?东海仙山很多,但是……不妥,南海这边……也不妥;哪里好呢……啊,对了,京城!”她兴奋的扯住梓潼的袖子,“咱们去京城吧!如今凡间正值太平盛世,皆因当今皇帝龙气浩大清明。而京城正是龙气所聚之地,定能助我们炼化出举世无双的法器。”
“京城?”梓潼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脚步,他转头看向林玄天,面色变幻不定。过了好久,才似下定了决心般道:“你若觉得京城好,咱们便去京城吧。”
京城的大相国寺,乃是国寺,香火鼎盛,游客如云。住持是一位得道高僧,法号智幻。一百多岁的人,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健步如飞,面目慈和亲切得很,倒更像是家中的长辈。
林玄天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是许多年前了,他与师父途经此地,上门讨了一顿饭。智幻法师当时胡子还没白,他与师父虽然一个修道,一个参佛,但相谈甚欢。唯一不好的,就是饭菜太素,没什么味道。
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智幻法师还记得她。不仅不介意她在寺里炼法器,还给她借了一座颇为安静的院子。
她忙着布阵,并未注意到梓潼自来了京城便变得寡言少语,有时会怔怔看着她出神,有时还会说一些奇怪的话。
几日后,阵法布好,她将材料一一搬入,又仔细叮嘱了梓潼几句,这才走向阵法。
梓潼晦暗不明地目送她,可就在林玄天一脚刚刚踏入阵法,他却突然开口唤住她:“阿九,我……”
林玄天转头看他,绽出一个灿烂的笑,“你别担心,为师不会有事,你乖乖等为师出来,为师会带你去一个了不起的地方,见一个了不起的人。”
梓潼瞳仁颤了颤,猛地向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去拉她,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颓然垂了下来,低声道:“你……快点出来,我怕……”
林玄天朝他挥了挥手,打断他,“别怕,为师会尽快出来。”
只是,令林玄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简单的几句话,却成了他们的道别。
四十九天后,林玄天兴奋地捧着炼好的法器冲出阵法,那是一个紫色的水晶球,至于有什么功能,便是连她都不知晓。
空空的庭院却没有梓潼的身影,她启动追魂术,术的那头是空的。也就是说,追魂术已被破解。
她寻遍了整座寺院,又问了守门的小沙弥,可是却没有人见他走出大相国寺。她跑去问智幻法师,他也只是说了一大堆玄之又玄的话,打发了她。
整整半年,林玄天将京城的角角落落找了个遍,京城周边的山山水水也找了个遍,他们曾经踏足的地方也找了个遍,便是连幽冥地府也闯了。
她的徒弟梓潼是真不见了。
林玄天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生气不像生气,悲伤不似悲伤,倒更像是浓浓的痛惜里面含着几分愧疚。
痛惜,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终是没能留住,跑了,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愧疚,因为自己的懒散,教授给他的术法不及师父教自己的一半,她这个师父着实当得不合格。
林玄天又回到了大相国寺,智幻法师见了她又说了一番玄之又玄的话。她听不懂,亦不爱听,恹恹地应付着。
到了晚间,她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师父浑身是血的站在她床前,悲伤地看着她,胸口插着一支比普通的弓箭小,比针大的短箭,箭尾镶着几根羽毛,样式很是熟悉。
林玄天先是一惊,紧接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想要爬起身,可身上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怎么也起不了身,只能哭喊着:“师父,你怎么了,不要吓徒儿。”
师父却咧嘴一笑,斥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不知羞。”
林玄天却不管不顾,焦急哭道:“师父,您别跟徒儿说话了,赶紧去疗伤啊。”
师父哈哈一笑,眼中却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来不及了,天天,为师已经死了,这是为师拼尽最后仙力,入你的梦里,来见你最后一面。”
“什么最后一面?”林玄天惊惧地忘了哭泣,摇头道:“徒儿还未在你跟前尽孝,还未带徒弟拜见您,还要日日在你跟前晃荡,才不是最后一面。”
“你都有徒弟了?”师父似乎有些惊喜,忍不住夸赞道:“我们天天真有本事,从来没让为师失望过。只是……”师父眸中一暗,加重了语气,“天天,千万别回南清宫,一定要小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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