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周洁不动声色地坐着,又给他二叔的茶杯里斟满了茶,随口问道:“二叔的生意近来还好?”
“没什么生意,门店早关了,你二婶正为这事要跟我闹离婚呢。”他脸上的愁云更深了。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父亲回过头安慰道:“朝生,这不怪你,天有不测风云,谁能看破呢。你暂且住着,等弟媳消了气,冷静下来,你再回去不迟。”
周洁在心里冷笑:夫妻吵架,丈夫却回了哥哥家,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老头子的主意。但面上他只是劝道:“是啊,父亲说得对,过两天等二婶想通了就好。”
周朝生嘴上应着,眼神不由自主地黯淡下去,愣愣地盯着电视机,陷入了沉思。
忧愁似乎会传染,饭桌上几个大人一声不吭,只有长窜下跳的周伟带着不合时宜的撒娇和他的爸爸说:“我要吃那个。”
这个时候周朝生多半会一边骂他,一边给他的碗里夹满菜,直到看见儿子嘴巴鼓囊囊的才让他下饭桌。
周洁注意到母亲不再给他夹菜了,于是他伸出筷子,在父亲眼前的一盘红烧肉里夹了一块,又送到母亲碗里,笑意盈盈地说:“妈,辛苦了。”
母亲捧着碗慈爱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吃饭。
周洁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耍这些花样干什么?他老老实实又夹了一块肉给父亲,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厌恶。
“你应该陪爸爸喝酒,夹肉干什么?”周朝生开玩笑似的说,“来,说好的也陪你二叔喝酒的。”
周洁立刻拿起酒瓶给他满上,又问了父亲:“您喝酒吗?”
老头点点头,又对周朝生说:“你不能喝多啊,晚上带孩子睡觉,一身酒气怎么行?”
“知道知道,我有分寸,来,我先敬大哥和大嫂一杯,感谢你们的照顾,这几天还要多打扰。”
周洁看着他们兄友弟恭,自己就像是一个外人,他把头转向沙发,周伟坐在那里看动画片。
“周洁也来一杯。”周朝生说。
周洁忙站起来,白酒入喉,火辣辣的,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
“第一次喝白的吧?”周朝生问。
“是啊,平时没有什么机会喝酒的。”周洁端正地坐着,朝二叔礼貌地微笑。
周朝生觉得浑身不自在,夹了几口菜才说:“研究生到底还是个学生,不参加饭局,也就没有喝酒的必要。”
周洁点点头,谦逊地笑着:“是的,虽说二叔生意在外,免不了喝酒的应酬,但终究酒喝多了不好,二叔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健康。”
一番话说得句句在理,可周朝生听了却像是满身爬满了虱子,这孩子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明明是一番暖人心的话,可经他的嘴巴里讲出来就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堵在心头,让周朝生整个人浑身一抖。他只能不住地点头,而后低头吃饭,一言不发了。
晚上,周朝生带儿子洗完澡出来,看见周洁正弯着腰在沙发上整理被褥和枕头,他有点愧疚,搂着儿子来到他身后,干巴巴地笑着说:“乖侄子,铺床呢?”
周洁冷不防被吓一大跳,死死攥着手里的枕头,一扭头看见周朝生和周伟,他把枕头扔回去,笑着说:“二叔洗好了?”
周朝生说:“要不就和我们一块睡吧,我看了你那张床,咱们挤一挤还行。”
周洁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说起来我家的沙发比学校宿舍里的床还软和呢,您早点休息吧。”
周朝生回到房间,爬到床上哄儿子睡觉,他一边拍着儿子的后背,一边想事情,不知不觉从生意上的事想到周洁,他已经二十六了吧?印象里他一直是一个不让父母操心的孩子,从小成绩拔尖,当初中考考了全市最高的成绩,去市内任何一所高中都绰绰有余,可哥哥只让他在本县城读高中,他还记得当时哥哥说的话:“小孩子去那么远干什么,以后跟别人学坏了,想管都来不及。”可自己是不同意这番话的,如果自己的孩子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那他肯定会高兴得不得了。他又看向熟睡的儿子,叹了一口气,老大周烈没念出来书,早早地打工去了,眼前的这个二胎还不知道是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周朝生总是不愿意过早地判断一个孩子的未来,那样太武断了,而且他隐约觉得周洁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可能并不是人们所以为的那样,谁能完全看透一个人呢?